鬱離進入書齋時,書齋裡沒什麼人,隻有兩個穿著文士衫的書生在書櫥前找書。
店夥計正在小心翼翼地收拾著書。
書齋共有三間門麵,麵積非常大,算得上是縣城最大的書齋,聽說書齋的老板是府城那邊的人。
進門就是賣筆墨紙硯的地方,再進去是擺滿書的書櫥。
這書櫥做得很精致,上麵的書一本本地擺放著,十分貴重的樣子。
鬱離看了看,書櫥裡的書有新有舊,有線裝的,也有蝴蝶裝、包背裝的,大多都很精致,不過更多的還是手抄本。
印刷的書太貴,很多人都買不起,手抄本就便宜許多,一般人大多都是買手抄本,如此也養活了不少專門抄書為生的人。
在鬱離觀察時,店夥計見到她,迎了過來,“姑娘要買什麼?”
做生意的都有些眼力,雖然鬱離這穿著打扮十分樸素,看就是買不起書的樣子,也極少有女子進書齋。不過也有例外,有時候也有一些婦人來書齋為家裡的讀書人買些筆墨紙硯或者書之類的。
就算鬱離看著買不起,店夥計也沒有輕賤。
來書齋的都是讀書人居多,讀書人的性子大多清高,且重視德行,若是店裡的夥計是個輕賤他人的,難免對書齋的印象不好。
鬱離問:“你們掌櫃在嗎?”
傅聞宵說了,要將他的手抄本給掌櫃,應該是和掌櫃熟悉,找掌櫃準沒錯。
店夥計聞言,又看了看她,說道:“掌櫃在後院,您稍等,我去叫他。”
鬱離便站在那裡等著。
其間那兩個正在找書的書生轉頭看了看,見是個穿著樸素的女子,也沒多看,繼續找他們的書。
一會兒後,掌櫃就出來了,見到是個陌生麵孔,穿著打扮樸素到在他看來有些落魄了——因為要乾活,鬱離沒穿太好——有些疑惑。
鬱離也沒多言,從背簍裡取出用布包著的書遞給他。
掌櫃先是擦了擦手,方才將布包著的書接過,從他這舉動也能看出,他是個愛書之人。
掌櫃翻開那布,看到書頁上龍飛鳳舞的字時,臉色微微一變,忙不迭地翻開書頁,果然看到那極具風骨的字。
他先是欣賞了會兒那字,爾後才仔細看裡麵的內容。
這一看,他便被迷住了,許久都沒有動靜。
鬱離站了會兒,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掌櫃?”
掌櫃總算回過神,忙不迭地道:“姑娘,這是鬆鶴先生的手抄孤本嗎?”
鬱離還沒回答,就見那邊正在找書的兩個書生叫了一聲,迅速地衝過來,小心翼翼地奪過掌櫃手裡的書。
他們急切又小心地翻著,一邊翻一邊驚喜地說著。
“快看這字,豪邁不失風骨,剛毅不失灑脫……果然是鬆鶴先生的字跡,這是什麼孤本,怎麼以往從來沒聽說過……”
“好像是前朝的某位大家的,鬆鶴先生居然有這樣
的孤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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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穿著打扮看著貴氣的書生馬上叫價。
另一個書生急了,當即咬咬牙,也開始出價:“我出三十兩,給我吧!”
“不行,這是我看上的,我出五十兩!”穿著貴氣的書生不高興,“方兄,你怎麼能和我搶?”
“嚴兄,你又怎能橫刀奪愛?你就讓給為兄罷!”
“……”
眼看兩人為這書爭搶起來,掌櫃不禁擦擦汗,小心地提醒:“兩位相公,這書……”
掌櫃也是認識兩人的,他們都有秀才功名。
秀才稱一聲相公,舉人稱老爺。
兩個秀才轉頭看向掌櫃,穿著貴氣的嚴秀才說:“掌櫃,這手抄本我要了,你開個價吧。”
“嚴兄……”姓方的秀才很不高興。
嚴秀才說:“方兄莫急,這書我買下來,屆時會借你一閱。”
借閱哪有自己收藏來得好?
莫說這是前朝的手抄孤本,就是鬆鶴先生那字,也值得收藏,他也是想要的。
隻是他的家境不如嚴秀才家,若是和他搶,隻怕兩人將價格抬得越來越高,最後自己也是買不起。
權衡片刻,方秀才隻好遺憾作罷。
掌櫃見嚴秀才要買,歎了口氣,他就知道會這樣。
每次鬆鶴先生那邊送書過來,都是難得的孤本,掌櫃也借這些孤本掙到不少錢,每每都盼著鬆鶴先生送書過來。
可惜一年到頭也沒送多少本,盼得都望眼欲穿,今兒終於盼到鬆鶴先生又讓人送書過來。
他開口道:“嚴相公,您也知道這是孤本,我們店裡是要先謄抄才能賣的。”
其實他更想賣的是謄抄本,鬆鶴先生的手抄本可以當作店裡的鎮店之寶。
當然,這鎮店之寶最後還是被那些讀書人搶走了,放不了多久,久而久之,眾人也認準鬆鶴先生的字跡,對他的手抄本趨之若鶩。
鬆鶴先生是在三年前第一次讓人送手抄孤本來書齋的。
當時掌櫃並未太在意,第一眼先是被那字吸引,爾後才注意到內容。
隻是他才疏學淺,所學有限,並未知道這手抄本的內容是某個朝代的孤本,還是一名府城的舉人來山平縣訪友,路過書齋時注意到,說出那孤本的名字,方才讓掌櫃知曉。
這舉人在府城極有名望,是府城雁山書院的先生,他親口驗證的事,自然很快就傳開。
最後那手抄孤本被舉人花高價買走。
至此,鬆鶴先生也在縣城這邊出了名,甚至還有不少府城的人特地趕過來,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再尋到鬆鶴先生的手抄孤本。
掌櫃也是暗暗驚奇,不知這鬆鶴先生是何許人,居然知道這麼多的孤本,甚至還能將其抄錄下來。
要知道,曆來孤本都是掌握在世族大家,旁人想借來一閱都
() 難。
不少人暗暗猜測,或許這鬆鶴先生是某個名門望族的弟子,觀其字,便知應是自幼便得名家指點,自成風骨,沒個十幾l二十年,無法有這般功底。
再說那手抄孤本的內容,有些就連那些自詡書香門弟的家族都難得一見。
鬆鶴先生的身份也更加神秘,實在令人猜測不出。
也不知鬆鶴先生為何讓人將手抄孤本拿到一個邊境的縣城賣,要是送去府城那些地方,這價格肯定不低。
當時買走手抄孤本的舉人,也是撿了個大便宜。
後來掌櫃就精明了,懂得給它抬價,縱使如此,求書的人仍是絡繹不絕。
嚴秀才忙不迭地點頭,“應該的,不過掌櫃你們謄抄完後,鬆鶴先生的手抄本可要賣給我啊,我是要定了的!”
他已經決定,在書齋謄抄完之前,都要守在這裡,以免被人搶走。
方秀才甚至還表示,如果掌櫃不嫌棄他的字,他可以免費幫忙謄抄,如此也能先觀看一遍孤本。
掌櫃:“……”
幾l人徑自地說著,完全忽略一旁的鬱離。
鬱離也沒想到,一本手抄的書能引起兩個秀才如此激動的爭搶,突然意識到傅聞宵這抄書,不止是簡單的抄書。
主要還是內容。
看那嚴秀才,都願意花五十兩來買了。
五十兩啊!
來到這個世界,鬱離還沒見過這麼多銀子,鬱家那九十兩不算,攤分開來,一家才二十兩。
她好像有些明白為何這個世界的人對讀書那麼看重,原來讀書人真的很會賺錢。
幸好,掌櫃很快就想起鬱離。
現在他看鬱離的眼神,可不是什麼落魄的婦人,而是一個財神爺,還是和鬆鶴先生有關係的人,要不然時隔一年,鬆鶴先生怎麼會讓她送手抄孤本過來?
“姑娘,不知你和鬆鶴先生是什麼關係?”他一臉和氣地問。
那邊對著手抄孤本愛不釋手的兩秀才也看過來。
先前他們沒怎麼注意她,以為隻是個普通人家的婦人,她身上穿著打扮極為樸素,甚至沒有一件首飾,而且看著很瘦——雖然比一個月前胖了一些,但在正常人眼裡,還是瘦的,一看就是家境不好的平民百姓。
這樣的女子,不知和鬆鶴先生是什麼關係?
沒人知道鬆鶴先生的身份,他住在何處,為何將手抄孤本送到山平縣這邊賣。
有人倒是想探尋,可惜鬆鶴先生隻出過兩本手抄本,送過來的是一個四旬左右的婦人,對方啥都不說,看著有些怯懦,沉默得過分,根本就問不出什麼,甚至最後大夥兒因為當時沒太在意,是以沒能攔著人問。
鬱離已經明白這“鬆鶴先生”就是傅聞宵,應該是他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