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曉茫然一瞬,感覺是不是聽錯了。腦子裡一瞬間空空的,有一種奇怪的不真實感。
“你現在在哪?我讓五條去接你。”西格瑪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裡傳出來,帶著輕微的電流音。
這道聲音仿佛離他很遠,明明手機就放在耳邊,卻好像隔著一層朦朧的紗簾,或是從極遙遠距離傳來,禪院曉慢慢才反應過來。禪院曉勉強地笑:“不是真的吧…?”
電話對麵沉默了下,西格瑪半晌之後才開口,語調顯得有些壓抑和沉重:“曉,把定位發給我吧。”
禪院曉抬頭看了太宰治一眼,然後慢慢地蹲下來,給西格瑪發去了定位。他蹲在天台的邊緣,這裡沒有欄杆,沒有任何防護設施,仿佛風一吹就會掉下去。樓很高,底下是萬丈深淵。
“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死訊吧。”太宰治神色淡漠地站在他的旁邊,語調天然柔和,但卻溢散著冰冷的意味。他長身立在天台邊緣,注視著禪院曉。
禪院曉沒應答,在天台邊緣坐下來,手裡拿著太宰治的手機沒還給他,手臂環抱著膝蓋,目光定定地看著前方的晚霞,殘陽似血,霞光滿天。
禪院曉的身上還染著費奧多爾的血,有他弄斷兩隻手流出來的血,也有他被太宰治連射十幾槍之後流的血,全部都在禪院曉的身上擴散開了。
“你知不知道他到底在操縱著什麼,一係列連環的事件都是他的計謀,鬼舞辻無慘也被他封印了。他要殺我們所有人,他難道不應該死嗎?”
太宰治低低的嗓音在禪院曉的耳邊響起,如同隔著層層的水,在一片咕嘟嘟的溺水聲裡,基本沒聽進去多少,禪院曉的腦子裡有些嗡嗡的。
“我太久沒睡了,腦子有點不清醒。”禪院曉抱著膝蓋蹲在那裡,言語是慣常的平淡。他忽然站起來,往天台樓梯間的地方走去。
“你給我站住!”太宰治風衣底下,纏滿繃帶的手臂末端,指節捏緊成泛白的拳。他的手臂平直地抬起,整個人在黃昏的淡淡金光裡,抬臂舉著槍。
槍口對準了禪院曉。
“你是在威脅我?太宰,你想開槍就開槍吧。”禪院曉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冷淡,裹挾著如霜似雪的淡漠與疏離,但也由此,旁人聽不出他真實的情緒。
現在,禪院曉的身上隻有[罪與罰]。
太宰開槍,他必死。
“如果他死了,我們的關係也到此結束了是嗎。”太宰治站在禪院曉的身後,神色淡淡。
“是。”禪院曉緩緩道。
他在槍口下往前邁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天台,隻留下一道冷寂的背影,在黃昏的暮色之中。
“不可理喻。”太宰治緩緩道。他的眼底染上一些舊時的色彩,他幾乎要遺忘織田作的話,他現在忽然想殺人,想墮入無邊的黑暗。回到黑暗裡去……
太宰治背對著落日,衣擺在身後搖曳。他注視著禪院曉離開的方向,默默地看著他走遠。
沒多久,太宰治站在
的,而且他的異能你也知道,就算有[罪與罰],也會死。”
五條悟說著這些,看見禪院曉在檢查。他將失去生命體征的摯友抱在懷裡,神色都有些迷茫。
“他沒有[罪與罰],[罪與罰]在我這裡。”
禪院曉低低地說著。懷裡的費奧多爾儼然是一副死亡的模樣了,體弱多病的身體,像是靈魂已經消散,隻剩下一具纖瘦的軀殼,動也不動。
“悟,你的眼睛一直很好,對嗎。”
“是的……”
西格瑪站在旁邊看著,此時此刻也有些沉重與壓抑,沒有上前打擾。他卻忽然看見太宰治,穿著沙色的風衣,冷淡的身影,從不遠處走來。
西格瑪把太宰治拉住,不讓他靠近禪院曉與費奧多爾,低聲猶豫道:“太宰,你真把陀思殺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得到了救贖。”太宰治的話溢散在黃昏的風裡,“他從這些罪孽中解脫了出來。”
這些話,顯然落入禪院曉的耳中。
“太宰。”禪院曉已經站了起來,麵對著太宰治。而在此刻,他的手裡已經拿著一支槍。
太宰治被禪院曉拿槍瞄準。
西格瑪倒吸一口氣,想上前勸說一番,但不知道該勸誰。而且,曉的槍……是哪裡來的?
西格瑪看著禪院曉手裡的槍,莫名覺得眼熟,下意識往自己腰間一摸,那裡已經空空如也。
等一下,我彆在腰間的槍呢。
神不知鬼不覺就被曉摸走了……
“你為了他要向我開槍?給他報仇是嗎?”太宰治冷靜地站在那裡,麵上投落陰翳,眸色愈發陰鬱起來,語調有些意味不明,“陀思妥耶夫斯基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就這麼喜歡他,那我算什麼。”
砰砰幾聲槍響,子彈給太宰治上演一遍人體輪廓描邊掃射。堪堪從他的身體邊緣,劃過去。一縷微亂的頭發隨風揚起,恰好被一顆子彈穿過,斷成兩截。
太宰治的指甲都要掐進掌心裡了:“你問問西格瑪,問問五條悟,他是不是要殺我們所有人。你問老爹,他是不是曆史上作亂的惡魔、黑氣巫師。陀思妥耶夫斯基難道是什麼好東西嗎?他二番四次對你不利……”
禪院曉回望一眼,指節微微蜷曲起來,低聲:“他一直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太宰治向禪院曉靠近,視線落在他身上:“你全身都被他弄得破破爛爛的了還說他是好人。”
禪院曉抬起手臂,看著上麵的傷痕:“這又不是他的本意。”他又不想的,是[虎符咒]的作用啊。
確實,禪院曉的身上有很多破損,是由水牢裡的鎖鏈造成的。手腕、小臂,還有其他的一些地方,有著淡淡的血痕,還泡了水。
太宰治看得都快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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