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是把江總,認錯成了我的一位故人而已。”
懷芷淡淡輕軟的聲音響起,精致五官露出少許慵懶神色,將饒漫尖銳的問題,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聞言,江凜臉色變得難看,倒是饒漫明亮的鳳眸閃過幾分賞識。
她主動靠近,手握高腳杯欲和懷芷碰杯:“我看過你《鶴慶》的試鏡片段,說實話,很令人驚喜。”
《鶴慶》是塊搶手的熱餑餑,饒漫想爭取也不意外,懷芷從服務生手中接過高腳杯,輕輕晃動醒酒,笑容得體:“謝謝饒漫老師表揚。”
前輩主動敬酒,不喝一口怎麼都說不過去,懷芷舉杯要和饒漫碰杯,隻打算輕抿一口。
“饒漫。”
專屬與江凜的低沉喝止聲響起,男人皺眉盯著饒漫,眼神警告:“她不能喝酒。”
宴會廳流出的舒緩奏樂,蓋住江凜部分音量,在場總導演眼中閃過詫異,忍不住側目去看神情自若的懷芷。
女孩顯然對江凜的話置若罔聞,聞言甚至主動和饒漫碰杯,唇在杯沿輕抿,連眼神都沒分給對麵半分。
總導演心裡驚駭更甚。
上次江凜來劇組他就感覺到,懷芷完全把江凜當成透明人的態度,根本不同於圈裡傳聞那樣,說什麼懷芷是江凜養在身邊的金絲雀,乖巧溫順。
至少現在在他看來,兩人之間的相處倒更像是江凜單方麵追求懷芷。
還是約追約討人嫌的那種。
反倒是旁邊的饒漫絲毫不受影響,表情一看就是洞悉一切,偏偏裝作看不見,饒有興趣地和懷芷聊天,也當江凜是空氣。
不多時人都到齊,各自去所在組彆的長桌落座,自助取餐。
雖說是隨意落座,但座位分配基本都是按職位和咖位排序,從主座到席邊一列拍開。
總導演率先端著餐盤,放在主座最旁邊的位置——他顯然是打算將位置讓給江凜。
懷芷見此,秀氣的眉微微皺起。
她記得江凜井沒投資這部電影,就是饒漫是他請來的,主座的位置也該是導演或製片人的。
“懷芷!”
洛星河清朗有朝氣的青年音拉回思緒,他穿著天藍色的衛衣走進宴會廳,身形挺拔修長,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了懷芷。
他大咧咧和周圍工作人員打招呼,笑眯眯地走到懷芷身邊,視線在不遠處座位掃過。
然後微微低下頭,用極小的聲音提議:“等會我們去最旁邊吃吧。”
“我和你說,這種宴會坐中間最慘了,”青年不滿地撇撇嘴,孩子氣地抱怨道,“飯都吃不了幾口,光顧著等人給你敬酒。”
懷芷聽著他孩子氣的語氣,唇邊微彎有些想笑,沒和洛星河說這裡有多少人的夢想,就是做那個被敬酒的人。
她沒什麼胃口,隻想吃完趕緊離席,想著坐在邊角位方便中途溜,下意識抬眸朝長桌最角落看去。
然後就對上江凜沉沉黑眸。
男人周邊鬆散圍著好幾個人,男女皆有,一看就是很想上前攀談卻又不敢,隻能在遠處蠢蠢欲動。
而江凜就隻是直直望著懷芷,眼神專注。
懷芷淡淡收回目光,回眸朝洛星河點點頭:“好。”
青年眼中笑意更深。
懷芷隨意挑了幾樣蔬菜和一點主食,端著餐盤轉身,直接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而她剛落座、正垂眸整理餐布時,耳邊就響起竊竊私語聲。
下一口,餘光就看見有人將餐盤放在她左側,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拉開軟椅,在懷芷右側落座。
場麵一片嘩然。
雪鬆氣味侵襲,江凜在懷芷身邊坐下後,將手裡盛著暖胃紅糖薑水的玻璃杯放在懷芷手邊。
半晌,他低聲沉沉道:“你退燒沒多久,少喝酒。”
男人沒刻意壓低聲音說話,帶著幾分溫情的提醒響起,讓四麵八方偷聽的人都大跌眼鏡,甚至有人還很大聲地倒抽口涼氣。
不都說懷芷是江凜替身情人嗎,誰見過這麼對情人的,又是幫擋酒、又是送紅糖薑水?!
難道熱帖說的都是假的?
眾人一頭霧水中,懷芷將紅糖薑水放到一旁,疏離客氣地朝江凜笑笑,然後麵無表情地迅速轉頭,變臉速度堪比翻書。
既然江凜沒招惹她,她當然不想費神和他吵架,更何況是在公共場合,一舉一動都被上百雙眼睛盯著。
懷芷實在沒興趣再上熱搜。
很快,洛星河和饒漫取過餐後,也端著餐盤靠近長桌,兩人看見懷芷和她身邊的江凜,分彆露出不相同的詫異。
洛星河在懷芷對麵坐下,視線掃過被她丟棄一旁的紅糖薑水,抬眸又看了眼江凜和饒漫,不經意地開口道:“有個問題好奇很久了。”
“饒漫老師這麼忙的檔期,怎麼空出時間接‘昨日愛人’這部電影呢。”
話音剛落,偷偷打量懷芷的視線立刻轉移,畢竟她和江凜的八卦都是一周前的舊料,哪有饒漫的到來刺激。
饒漫美眸瞥了眼洛星河一眼,眼神似笑非笑,薄唇輕啟:“上大學的時候,欠過江總一個人情。”
八卦聲立即在四周響起:
“哇,原來饒漫老師和江總是大學同學?”
“這題我會!饒老師早年的采訪就說過,她當年本科出國留學的時候,就是在a國讀的!”
“世界真的太小了,如果不是今天,我怎麼都想不到這兩位會認識”
“”
飯桌上七嘴八舌地討論沒個休止,懷芷將嘴裡的食物咽下,抬頭饒漫輕聲道謝:“謝謝饒漫老師替我解圍。”
剛才的情況下,饒漫完全可以不接洛星河的話題,一筆帶過。
但她願意主動曝光出自己和江凜的關係,充分給了在場同事茶餘飯後的八卦談資,無形中幫她吸引了一大半注意力。
饒漫鳳眸微挑,不甚在意地應了一聲,眼裡的好奇和打量更甚。
“幾位,這是您點的炭火神戶菲力牛排,分彆是兩份九分熟、一份七分熟、一份八分熟。”
沒過多久,七八位服務生各自端著餐盤過來,按照餐桌位置走近,其中一位較年輕的在長桌旁停下,將四分牛排放在桌邊。
今晚宴會來了上百人,長桌中間空隙不大,過道已經已經站了兩名服務生,中間沒法再經過一人。
而這邊服務生已經將牛排放在桌邊,就擋在懷芷手邊,十分尷尬的位置。
戴著眼鏡的男生麵露怯色,慌忙道歉:“抱歉”
“沒事。”
懷芷及時堵住服務生話口,先將七分熟的牛排遞給江凜,又將兩份九分熟遞給饒漫和洛星河,最後才拿過自己的那份。
領班就在對麵導演旁邊,現在道歉難免會吸引注意,小孩也沒犯錯,沒必要多一事。
服務生連連道謝走後,就見洛星河雙眸閃爍,好奇地小聲朝懷芷道:“你怎麼知道,我和饒漫老師吃九分熟啊。”
握著刀叉的動作一頓,懷芷感受到身旁打量的視線,垂眸淡淡道:“猜的。”
“哦哦,那還真是好巧。”
饒漫沒忍住輕嗤出聲,送給洛星河一記眼刀,靜靜看他裝瘋賣傻:“你話怎麼這麼多。”
洛星河:“”
一頓飯懷芷吃的索然無味,隻想趕緊吃完回酒店休息,不過好在江凜除了開頭坐在她身邊,之後再沒什麼過激舉動。
終於等到導演吃完,桌上幾位前輩也陸陸續續離開,年輕人們開始逐漸活躍,懷芷也終於找到時機離開。
月明星稀,宴會廳和酒店一樓中間有一段露天長廊,懷芷獨自從木廊往回走,銀月傾灑,清瘦身影斜射在地麵,腳邊不時飄過一片枯葉。
天地靜謐,很快有腳步聲漸近,挺拔頎長的身影逐漸將她的身影吞沒。
懷芷回頭,見江凜就停在她三步外的位置,月色仿佛在男上肩頭身側蒙上一層朦朧薄紗,整個人神秘而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垂眸兩人四目相對,半晌後低聲道:“a國的團隊下周就來,著手幫助懷遊複健。”
懷芷從鼻腔悶悶應了一聲。
“明天療養院會和你說詳細情況,”男人低著眼瞼,熟悉的逼壓感像是被刻意收斂,語調說不出的沉悶喑啞,
“我知道你不願意見到我,之後有什麼事需要幫滿,可以直接聯係我助理。”
江凜說完微微抿著唇,似乎已經將將話說完,而懷芷也沒有開口的打算。
兩人相顧無言,周圍靜悄悄的。
最後還是懷芷先開口:“複健的事情謝謝你,至於團隊的出支,我願意支付兩倍費用。”
療養院的人脈大概請不到一整支醫療團隊,她也清楚知道,這其中肯定是江凜的人情。
如果不是懷遊,她絕不想再和男人扯上關係,現在她彆無選擇,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做到兩不相欠。
江凜對她的話顯然不感興趣,隻是深深望著懷芷,眼底壓抑的情緒幾乎要卷席湧出。
他低聲呼喚著她的名字,語氣帶著無限眷戀,在寒風中依舊有幾分繾綣曖昧:“如果我承認我後悔了,後悔過去對你的漠視,後悔珍惜你的在意,”
“你還能給我一個,重新追求你的機會嗎。”
回答他的,是懷芷轉身而去的背影。
“”
“居然能見到江總吃癟的時候,居然還是在女人身上,真是有生之年啊。”
不知多久,輕飄飄的調侃聲在身後響起,江凜回眸眼神冰涼,就看饒漫站在幾步外,端著酒杯盈盈笑著,滿臉看好戲的表情。
“秦楠這次居然沒誆我,江總這次是真栽了啊。”
饒漫懶懶靠著長廊的支柱粗木,仰頭將杯中紅酒一飲而儘,略有些不屑地嗤了聲:“現在知道跟個望夫石似的眼巴巴看人,當初乾嘛去了。”
“何況就你那冷心冷肺的樣,是個人都遲早甩了你。”
她和江凜、秦楠他們認識的早,從小到大都是同學,大學畢業後雖然聯係變少,但江凜那點破事永遠在圈裡被人津津樂道,她想不知道都難。
原本以為這個懷芷和白琪一樣,總歸都是江凜一時興起的玩物,沒想到男人這次居然真的動心了。
在饒漫心裡,江凜動心的概率比中彩票頭獎的還低,所以就算沒有她父親欠江凜人情,饒漫為了看熱鬨,估計也會答應下來。
再加上這個電影的劇本其實很不錯。
被男人周身低冷氣息凍的輕抖兩下,饒漫白了江凜一眼,沒好氣道:“彆看了,你現在把牆看穿,都改變不了你已經被甩的事實。”
放下高腳杯,她雙手抱胸,沉思半晌後道:“喂,你真想複合?”
看懷芷背影完全消失在視線內,江凜才緩緩收回視線,沉沉嗯著一聲,不知是在對誰說話:
“我要她回到我身邊。”
饒漫看江凜神色沉重,也不多出言調笑,她直起身眯眼望向遠處,像是在努力回憶著什麼:“我覺得吧,其實你也不是完全沒機會。”
“還記得吃飯時,服務生端來的四份牛排嗎?懷芷怎麼知道,我和洛星河點的是九分熟?”
江凜心弦撥動,眼瞼微抬,就聽饒漫接著道:“況且她分明是先遞給你、再遞給我們,最後才要的她自己那份。”
這種情況下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懷芷提前知道,江凜點的是七分熟那份。
“牛排幾分熟都記得清清楚楚,我不信她對你沒感覺,至少不信她曾經對你沒感覺。”
饒漫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她側目瞥了眼江凜,嫌棄道:“不過就你和白琪那點破事,人家跟了你五年你都說不清,我要是懷芷,也把你一腳蹬了。”
江凜不理會她的冷嘲熱諷:“挑重點說,怎麼挽回。”
“還能怎麼挽回,一哭二鬨三上吊唄,”饒漫懶洋洋地聳肩打個哈欠,視線落在匆忙出門找人的洛星河身上,眼底閃過一抹玩味。
她不耐煩地看了眼江凜,心想著這男的真是麻煩,雙手抱胸,強忍著耐心指點最後一句。
“江總啊,男人犯錯不可怕,隻要承認錯誤的態度夠好,總歸不會送到火化場的。”
“所以啊,該跪就跪,不是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