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太清廣場上,張月鹿忽然問道:“天淵,你好像很缺錢?你現在每月是多少例銀?如果不方便說,就當我沒問,沒有關係的。”
齊玄素倒是沒有故意隱瞞,說道:“我現在手上大概還有不到二百太平錢的積蓄。因為我從沒在各地道府任職,所以沒有例銀。”
“沒有例銀?為什麼不在地方道府任職?”張月鹿微微訝異,表麵上驚訝於齊玄素沒有來自道門的收入,實則是驚訝於齊玄素的坦白。
齊玄素知道張月鹿不是尋常人物,想要查看自己的過往履曆記錄,應該不難,如果自己貿然說謊搪塞,反而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於是他九真一假地說道:“當年家師死於仇殺,至今不知是何人所為,料想敢於對一位堂堂四品道士下手,多半是道門內部的大人物,我雖然僥幸逃得性命,但也怕被斬草除根,所以這些年一直在江湖中遊蕩,不敢去各地道府任職。”
“你現在不怕了?”張月鹿挑了下眉頭。
齊玄素苦笑一聲:“怕也不怕。”
張月鹿問道:“此話怎講?”
“說怕,是怕自己也像師父一樣死得不明不白。”齊玄素語氣平靜地說道,“說不怕,無非一死而已,總要給師父報仇。”
張月鹿說話並不客氣:“看來你還算有些血性,知道‘報仇’二字,否則我真要看不起你,朋友也沒得做。”
齊玄素略微尷尬地輕咳一聲:“死不怕,就怕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就怕死了還是個糊塗鬼。”
張月鹿又問道:“那你有沒有線索?”
齊玄素搖了搖頭道:“沒有,師父死的時候,我還很小,不清楚師父的人際往來,對於師父的過往同樣知之不多,說句不好聽的話,沒了師父之後,我謀生都難。到了如今,我也隻是個七品道士,無權無勢,又時隔多年,去哪裡找線索?所以我覺得,想要報仇,先要出人頭地。儒門有句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未晚。正巧我聽說天罡堂又新增了編製,便拿出一半積蓄,走了門路,打算先升六品道士。”
“門路。”張月鹿似笑非笑地看著齊玄素。
齊玄素被張月鹿看得渾身不自在,無奈道:“你不要這樣看著我,這也是人之常情。”
“我不喜歡這樣的常情。”張月鹿皺眉道,“這樣的常情會敗壞道門的風氣,損害道門的根基。”
齊玄素歎了口氣:“我又何嘗不知道,隻是……無可奈何罷了。”
張月鹿倒是沒有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責批判齊玄素,這便是她的長處了,從不會以己度人。她因為各種原因,被大真人看好,可以清清白白地青雲直上,不意味著彆人也有這個資格,她若是拿自己的標準去要求那些還在泥濘裡苦苦掙紮之人,便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張月鹿轉而問道:“如此說來,你不在地方道府任職,卻升了七品道士,也是因為‘人之常情’了?”齊玄素心中一凜,隱隱猜出張月鹿為何會格外關注自己,不過臉上表情卻是無奈、心虛、苦澀、慚愧皆有,借用七娘的原話回答道:“沒有辦法,若想有朝一日爬到三品道士的位置,就要步步登高,一步跟不上便是步步跟不上。如果到了三十歲,連個六品道士都不是,也快要沒戲了。”
張月鹿顯然是明白這套規則的,沒有過多置評,隻是說道:“明白了,你為了給師父報仇,想要晉升三品道士,然後又因為忌憚暗中的仇人,不敢在地方道府任職,便在江湖上賣命賺錢,然後用錢疏通關係,不過七品道士差不多便是極限了,所以你又打算去天罡堂謀個差事,也好立功升職。”
齊玄素點頭道:“正是如此,還望澹台姑娘不要……”
“放心。”張月鹿心中釋疑,對於齊玄素的態度更加溫和,“我不會說出去的,畢竟我們是朋友。”
齊玄素笑了笑:“對,朋友。”
不過齊玄素在江湖行走多年,又被七娘言傳身教,早已不是當年的懵懂少年人,自有心機手腕,也沒有因為張月鹿的一句朋友就當真,而是順勢裝作猶豫之態。
果不其然,張月鹿注意到了齊玄素的神態,輕聲道:“有話不妨直說。”
齊玄素道:“既然是朋友,我還不知道澹台姑娘在哪個堂口或道府任職?”
張月鹿莞爾一笑:“說來也是巧了,如果你能順利進入天罡堂,那麼我們以後就是同僚,可以常常見麵。”
齊玄素一怔:“竟是如此之巧。”
張月鹿沒有正麵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