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鹿站起身來,說道:“各處水井且不去說,關鍵的水源有三處,一處是城外的大江,一處是城中的真武湖,還有一處是穿城而過的秦淮河。”
齊玄素順著張月鹿的思路說道:“真武湖是不可能的,那裡太敏感了,位於道門眼皮子底下的腹心位置,就算是燈下黑,也沒有這個可能,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至於大江,現在正值夏季豐水期,其水流量之大,自淨能力之強,是一年中的巔峰。再有,今年的雨水很足,甚至還有發生洪災的可能,各地都在準備防洪事宜,所以此時的大江流量又是近十年來的巔峰,想要在大江動手腳,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做到,那就隻有秦淮河了。”
張月鹿從須彌物中取出一份金陵府的平麵地圖,將其攤開:“作為供水來說,最為理想的是泉水或者井水,隻是金陵府作為僅次於帝京的大城,人口有數百萬之巨,對於水的需求量實在太大,僅憑泉水和井水,根本無法滿足。而秦淮河貫穿了內外兩城,流量較大,有比較好的自淨能力,是僅次於大江的水源。”
因為風伯的緣故,齊玄素前不久剛剛去過秦淮河,對此有些印象,與地圖印證之後,已經心中有數。
秦淮河的確是絕佳的動手地點。
關於水源的防護,道門和朝廷都會布置相應的人手,如果是平常時候,那是絕無下手的機會,可如今的金陵府卻是最空虛的時候,總督、提督軍務總兵官、巡撫、鎮守總兵官、江南道府的掌府真人,都不在金陵府城內,而此時又是一場大火,牽扯了江南道府、青鸞衛、兵馬指揮司的大部分精力。
實在沒有比現在更合適的動手時機了。
齊玄素問道:“是否要上報金闕?”
張月鹿沉默了片刻,反問道:“證據呢?”
齊玄素無言以對。
總不能兩人單憑一番推測去上報金闕,寄希望於金闕因此形成決議。
兩人所有的推測都是基於假設,而這種假設的前提又來自於張月鹿的直覺和擔憂。不是說推測不行,換成大掌教或者某位大真人就差不多了,他們兩個的分量太輕。
張月鹿又說出了更深層次的原因:“不要忘了,我們現在還是局內人。上自三位副掌教大真人,下到九堂各道府,都知道我們的立場是什麼。同樣的話,有人能說,有人不能說。”
“如果是局外人,沒有太過明顯的利害牽扯,這個時候站出來擔憂金陵府的安危,有私也無私。”
“我們作為局內人,被牽扯在這個漩渦的最中心,在這個關鍵時候站出來說什麼金陵府安危,還是真武觀剛被一把大火燒了個七七八八的局麵,彆人會怎麼看?他們不會認為我們真正擔憂金陵府的安危,隻會認為我們在轉移視線、推脫責任,甚至包藏禍心,這就叫無私也有私。”
齊玄素默在那裡。
他並非愚笨之人,已經聽明白了張月鹿話語中的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齊玄素才緩緩說道:“因為我們身陷黨爭,從上到下都會把我們看成黨爭之人,在彆人的眼裡,我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從黨爭的利益出發,而不是從道門、百姓的利益出發,再正確的做法也隻是個冠冕堂皇的口號、遮擋,那麼我們想做的事情就得不到支持,反而還會被阻撓。現在,無論我們說什麼,上麵都不會聽了,就算聽,也會陷入到互相扯皮的境地之中。是這個道理嗎?”
張月鹿沉默著點了點頭。
齊玄素歎了口氣:“我們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我們還可以嘗試著靠自己的力量阻止他們。”張月鹿眼神堅定,“我不能公開上報金闕,卻能私下通知師父,做好相應準備。如果我們的推測不幸成真,那麼道門也不會猝不及防,可以在第一時間有所反應。”
齊玄素點了點頭:“也隻能如此了。”
張月鹿用手指在地圖上一點:“我們先去這個地方。”
齊玄素隨之看去,隻見在張月鹿手指的地方標注著四個小字:“水堂作坊”。
在普通的地圖上,是不會標注這個地方的。因為張月鹿手中的地圖是道門內部的特殊地圖,所以才會標注了這個地方。
水堂作坊歸屬於江南道府的名下,是一座半地下結構的作坊,這裡是金陵府最大的淨水作坊。
按照道理來說,河水應該是比較清潔的,不過中上遊居民太多,會使得水質下降,藻類、各種寄生蟲都會大量增加,直接飲用,會造成各種病害。
道門便設置了許多作坊進行水質淨化,工序並不十分複雜,主要是三步:沉澱、過濾、消毒。需要修建沉澱池、過濾井、消毒池、水渠等許多設施,占地不小,因為水源安全是重中之重,所以此地並不在地圖上標注,且有專人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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