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情景既在齊玄素的意料之中,又不在齊玄素的意料之中。
說不在意料之中,是因為齊玄素的確沒有猜到天辰司會直接下場,甚至在此之前,他也僅僅是聽聞過天辰司的大名,對其缺乏比較直觀的印象。又說在意料之中,則是因為齊玄素大概猜到了借刀殺人的戲碼。
所以齊玄素對於這種情況還是有所意料,並不如何慌張失措。
天辰司自從與道門衝突之後,雖然在明麵上沒有吃虧,但也長了記性——道門不是他們可以招惹的,最起碼不能在明麵上招惹。道士們有一種奇怪的心態,他們自己互相內鬥沒什麼問題,可要被外人欺負到頭上,隻要稍一推波助瀾,他們就會聯合對外,說白了,道士們一直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說話行事,即你可以針對某一個道士,卻不能挑戰整個道士階級。
上次天辰司殺了一位道門真人,是那位道門真人該死嗎?其實就是天辰司有意立威,大概意思就是,在內城和皇城,我們天辰司說了算,就是道門也不例外。這可不是衝著那位道門真人去的,而是衝著道門去的。道門的道士們又不是瞎子傻子,自然群情激憤。
區區一個天辰司,算什麼東西,也敢爬到我們頭上來?
皇帝陛下選擇庇護天辰司,不是故意打臉道門,而是出於維護秩序的目的,最起碼要保住天辰司的威懾力。再加上皇帝陛下也算是道士階層的一員,所以道門最終沒有在明麵上過於深究。
可明麵上不追究,不代表暗中不追究,於是就有了牽涉其中的所有天辰司成員全部暴斃之事。道門真想讓他們死得無聲無息,誰也查不出來,並不算難事。可那就有違道門的本意,道門是為了殺人嗎?道門是為了立威,必須要讓旁人知道,所以這才有了背後連中八發“龍睛甲九”自殺身亡的事情。
誰都能看出這不是自殺,誰都知道他們為什麼死了,才能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這是道士們的不言之言,我們可不是手無寸鐵隻能逆來順受的普通百姓,我們要一個公道,你不給,我們便自己拿。
哪怕是尊貴如皇帝,也不能再說什麼——道門已經退讓一步,皇帝陛下也必須退讓一步。皇帝可以淩駕於某個道士之上,卻不能淩駕於整個道士階層之上。
其實道門算是比較守規矩了,換成儒門當權的時代,燒幾座宮殿,死個太子,甚至是皇帝落水而死,都是家常便飯。整日嘴上喊著忠君的儒門其實最不把皇帝放在眼中,殺皇帝最多。大約是應了那句話:“朕,朕,朕,狗腳朕。”
此事之後,道門殺雞儆猴的效果也算是立竿見影,天辰司收斂許多,若無實質證據,不敢貿然對道門之人喊打喊殺。一般情況下,就算有實質證據,多半也會先請示皇帝,而不是貿然動用“先斬後奏”之權。
正因如此,雖然今天並非一般情況,擺明了不會請示皇帝陛下,且這七人已經隱隱形成合圍之勢,但還是沒有立刻動手,最起碼表麵文章要有,最好是齊玄素反抗,他們才能名正言順地動手。
齊玄素望向那名白衣人:“閣下是?”
這名白衣人並不回答,而是指了指齊玄素手中的手銃:“在帝京城私藏火器者,死罪!在帝京城胡亂殺人者,死罪!”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哪怕你殺的人死有餘辜,也不是你越庖代俎的理由,帝京城可不講究什麼行俠仗義和替天行道。”
這幾句話可謂是擲地有聲,先聲奪人,尋常人等不免要被震懾,心虛理虧。
齊玄素卻是不驚反笑:“道門講律法,不奇怪。三法司講律法,也不奇怪。隻是你們這些鷹犬講律法,我都想笑。一口一個死罪,你能從《大玄律》中找出對應的相關條文,我當場自裁,如何?若是沒有對應的相關條文,你把舌頭割了,可好?”
白衣人臉色微沉,沒有說話。
齊玄素繼續說道:“《大玄律》載有明文:凡民間私有人馬甲、傍牌、火筒、火銃、火炮、旗纛、號帶之類應禁軍器者一件杖八十,每一件加一等。私造者,加私有罪一等,各罪止杖百,流三千裡。非全成不堪用者田,並勿論,許令納官。其弓箭、槍、刀、弩及魚叉、禾叉,不在禁限。”
“第一,攜帶火器並非死罪。第二,此律隻針對民間私人,道門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