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的時候,聖駕就離了京,卻隻留下半個內閣監國,自個帶走了半個朝廷。

甄貴妃母子隨駕,瑜妃卻隻能留在宮裡照顧徒宏軒。

徒宏軒骨折還沒好,這年頭也沒有石膏固定,隻能用夾板,想要下炕都得彆人攙扶,而且身體也虛得厲害,根本經不得風,這個季節,有人都已經換了大毛衣裳,該穿小毛的,甚至是夾的了,但是他依舊得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彆說是出門了,隔著窗戶多看一會兒,都怕吹了風。

瑜妃心疼孩子,花了一大筆錢,將徒宏軒屋子裡的窗戶改成了玻璃窗,但是,他依舊非常抑鬱。

徒宏軒經過這一次打擊,幾乎是有些變態了,脾氣異常暴躁,伺候他的宮人簡直是戰戰兢兢,稍有不慎,就非打即罵,連同忠心耿耿的顧得用也被打過幾次,差點爬不起來。

之前也有人去聖上那裡說徒宏軒暴戾,但是,一個是受了大罪,可想而知前程儘毀的兒子,一個是地位卑微的宮人,他最多就是口頭訓斥幾句,私底下還得好生安撫徒宏軒。

這事實際上是給聖上幫了大忙,如果真的要冊封太子的話,徒宏軒幾乎是最末的選擇。聖上這些年來,已經在漸漸削減四王八公在朝堂上的影響力,無非就是用各種恩賞來遮掩罷了,一個有著這樣背景的皇子,真要是上了位,他之前的一切努力,豈不是就付諸東流?以後,這天下到底是姓徒,還是姓金,亦或是其他呢?

如今徒宏軒廢了,聖上反而對他各種寵愛起來。瞧著徒宏軒身邊的下人不頂用,立馬賞賜了十多個漂亮宮女,像是什麼人參靈芝燕窩之類的補藥,更是一盒一盒地往徒宏軒那裡送,至於什麼金銀珍寶之類的,就彆提了。

但是在徒宏軒看來,這其實就是聖上徹底放棄了自己,隻讓自己做個富貴王爺了!

徒宏軒那般心氣,如今遇上這樣的情況,哪裡忍得了!他不光是對宮人各種發泄,對瑜妃也有一些不滿,要不是瑜妃的建議,他犯得著大冷天的出去奔波,結果鬨出如今的事端來嗎?

隻是這年頭孝道比天大,徒宏軒不好直接對瑜妃表現自己的不滿,因此隻能是以自己身體不好,精力不濟之類的緣故,不與瑜妃見麵。

瑜妃心裡也苦,她何曾想到,一個走過場一樣的差事,居然會出現這樣的變故呢?她現在就是悔斷了腸子,也沒法挽回。她想要將憤怒發泄到凶手身上,可是與之相關的人都被殺得乾乾淨淨,她儼然已經沒了方向。

徒宏軒的不幸對於其他人來說,卻並無多少感同身受,宮裡那些皇子,一個個都是小透明,不按照順序出現在聖上麵前,聖上隻怕都分不出誰是誰!便是徒宏軒廢了,聖上也會各種安撫賞賜,而他們這些人呢,就算是死了,那也是無關大局,不會掀起什麼波瀾。因此,這些皇子也就是禮貌性地過去探望了一下,私底下多有幸災樂禍的。

還有人琢磨著,徒宏軒廢了,以後年少皇子裡頭,就是徒宏憬一家獨大,難不成以後徒宏憬能做太子?之前大家不

站隊,是因為不知道該站誰,如今似乎情況已經變得分明起來,那還要再等著嗎?

畢竟,聖上這把年紀,將來他們得在新君手下混日子,若是得罪了徒宏憬,回頭人家找個借口,削那麼一兩級的爵位,那豈不是冤枉?與其臨時抱佛腳,還不如早點表現一下。

一幫皇子尚且這麼想,外頭那些官員更是一個個都動了心。奉承甄家的人那叫一個絡繹不絕,甄貴妃母子一路隨駕南下,收禮也是收得手軟,徒宏憬也漸漸有了舍我其誰的氣魄,在外頭愈發顯得尊貴起來。

聖上隻是冷眼看著,有人旁敲側擊,他卻隻是笑而不語,倒是叫一群人愈發覺得聖心已定。

而弘文館這邊,卻已經有人開始琢磨著捧徒宏憬臭腳了,隻不過徒宏憬本人不在,他們隻是口口聲聲十四皇子殿下,尤其是之前跟徒宏憬走得比較近的,如今那叫一個趾高氣揚。

徒嘉珩和徒嘉鈺都屬於不怎麼給徒宏憬麵子的人,因此在弘文館也遭到了一些排擠,他們是正經的皇孫,沒人會傻到直接對他們下手,但是他們的伴讀,自然經常被人使絆子。賈瑚還好,大家都知道,教習博士們看重他,像是徒嘉珩的伴讀,就被欺負得不輕。

徒嘉鈺如今在平王府儼然有些報喜不報憂的意思,就算是在外頭受了什麼委屈,也不會回來跟顧曉訴苦,賈瑚如今更是不怎麼來王府了,因此,顧曉還真不知道弘文館裡現在居然是這麼個情況。

徒嘉珩卻不然,他父母雙全,就算是雍王對他略有些冷淡,雍王妃卻一直很愛護他,甚至懷了孩子之後,也怕忽視了他,叫他受了委屈,因此,徒嘉珩回去之後,就委委屈屈地給雍王和雍王妃告了狀。

雍王妃一個內宅婦人,娘家又失了勢,的確是沒太多辦法,但是雍王卻是不一樣,他心裡的想法就很直接,老爺子還沒死,你還沒當上太子呢,你的狗腿子就欺負我兒子,真要是叫你上了位,我們一大家子豈不是要被你逼得去討飯?

人的野心很少是天生的,很多時候都是後來因為種種緣故衍生出來的。雍王之前被聖上的鐵血手腕嚇得夠嗆,自然不敢有什麼想法,可如今不一樣了,他發現,自己要是不爭,一家子也未必有什麼好果子吃。

他倒是沒有覺得這事得原因是兒子與徒宏憬不睦,畢竟,徒宏憬就是那個德性,他一個做兄長的,總不能去給一個看不出來有多少賢明之處的弟弟做狗吧!他都沒給親爹做狗呢!

瞧著一臉鬱鬱的兒子,雍王直接說道:“你也是正經的皇孫,這弘文館裡比你身份高的也就是幾個叔叔而已,除了他們不好辦,其他的人你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嗎?誰敢欺負你,你就直接打回去,至於你的伴讀,那也是你外祖家的表兄,他要是被欺負了,不就是打你的臉?那幾個伴讀竟敢如此,那就乾脆彆繼續在弘文館混了,直接找個茬把他們攆出去!”

雍王妃原本還想要勸兒子忍耐,結果聽雍王這麼說,反倒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等著徒嘉珩興衝衝地回去,才有些憂心忡忡地說道:“這樣真的行嗎?萬

一聖上真的想要讓那位做太子呢?”

雍王卻是冷聲說道:“便是他真的做了太子,咱們還坐以待斃不成?哼,父皇真要是想要立他,早就該立了,何苦如此!依我看,父皇心裡自有打算!”

雍王妃看似被安慰到了,心裡卻是憂心,畢竟,之前的事情她還心有餘悸,她隻想一家子安安穩穩的,再有什麼變故,她是真撐不住了。

有護犢子的,就有潑冷水的。

賈瑚回去其實什麼也沒說,但是榮國府如今顯然也開始心動了。

畢竟,賈史氏原本就想要搭上甄家的門路,如今瞧著徒宏憬愈發有更進一步的趨勢,隻急得嘴上燎泡都出來了,恨不得立刻拉著榮國府,投入到甄家的懷抱之中。

賈赦和張氏因著之前的事情還撐得住,或者說,他們早就意識到,就算甄家得勢,得到好處的也是二房,與大房無關,甚至還會奪取大房的利益給二房,所以,就算徒宏憬真的能當太子,當皇帝,他們也是不肯上這條船的,何況這隻是有可能呢?

但是賈史氏不肯啊,她自以為自己這次英明神武,一定萬無一失,便想著召集了各房的族老,想要以此來逼迫賈赦同意。

結果張氏也是壞,她也不找已經出家的賈敬,而是直接找了賈敏和林如海。

“妹妹,你是不知道,老太太如今跟著魔了一樣,一心認定將來定然是十四皇子入主東宮。之前不過是想著培養元春選秀,送給十四皇子做側妃,如今竟是想要公然站隊,直接拿賈家的人脈和勢力給十四皇子鋪路……”張氏坐在林家正房,滿臉都是苦笑,“因著我們老爺當年跟過義忠親王的事情,老太太硬說是老爺害得榮國府門楣低落,留著二老爺以照顧自己的名義住進了榮禧堂!這事也就罷了,咱們老爺如今就是個一品將軍,榮禧堂住不住的也不打緊。何況,老爺也知道自己素日不得老太太喜歡,老太太這把年紀了,想要有個喜歡的兒孫在膝下承歡,那也是可以理解的!隻是如今老太太這般,那真的是拿著賈家的百年基業做賭注啊!我跟老爺都不是什麼有雄心壯誌的人,咱們賈家有開國之功,所賴皇恩浩蕩,傳承到今已經三代,明明叫子弟用心讀書,改換門庭的事情做得很好,偏生如今卻想要摻和到這等要命的事情裡頭,若是成了也就罷了,偏生,這等事情,哪有定數?”

賈敏聽得也有些臉紅,她不免坐立不安,畢竟,自己老母親這般糊塗,拿著賈家的百年基業去賭一個從龍的可能,這要是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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