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麵昏暗無光,玻璃罩中隱隱綽綽的火苗輕輕地搖曳著,空氣滿是潮濕的腐爛氣息。
肮臟的泥漿沾染在了牆上、地板上,有些地方還凹陷起來。
站在門前的身影格外的陰森,金絲框的眼鏡下,眼神陰沉而詭異。
他對麵的泥潭怪物猶如沒有五官的蛞蝓黏膩濕冷,黑棕色的泥漿在泥潭怪物身邊蔓延,噗嗤噗嗤的冒著泡。
她仿佛一個泥牆似得一動不動,跟剛才雖然遲鈍但還能說話的樣子比起來,如今的艾米婭已經不能再出聲了。
而原本離她很近,動作親昵的多克特,依舊會溫柔地看向這個怪物,語氣親昵又自然:“來吧,我親愛的艾米婭。”
“跟我一起去治病吧,相信我,你會好起來的。”
他眼神格外深情地看著這個肮臟的泥潭,根本不在意她的外貌是什麼樣。
但在移開視線的時候,多克特輕飄飄地瞥了一眼,站在三樓樓梯口身穿著燕尾服的白發怪物,眼神冰冷又無情。
管家特爾自從跟著玩家上來之後,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弧度,他似乎是想知道艾米婭小姐和多克特先生怎麼了,偵探的動作又為什麼急匆匆的。
可事情發展的太突然了,奇怪的人形神靈離開後,偵探們不知道為什麼也突然跑開了,管家根本來不及動作。
現在什麼都沒有做到的管家,隻能如同壁畫一樣站在了牆邊。
而原本帶著慈祥笑意的臉,徹底落了下來,麵無表情,隻能看出來那仿佛雕刻一般深深的皺紋。
在陰暗的光線下,他整個臉仿佛泥塑的一般,一動不動的身影如同傀儡一般,靜靜地等待著主人發起的命令。
仿佛根本沒有自主意識。
屋子外麵雨啪嗒啪嗒地,裡麵更顯得寂靜無比,氣氛極其壓抑。
而在下一刻,那個身穿著白大褂的怪物忽然發出了一聲輕笑,轉身便樓梯口走去。
門邊的泥漿緩緩地運動,默不作聲的跟在他的身後,緩慢地朝樓下移動。
他們的氣息與外麵的雨聲融為了一體,寂靜無聲讓人根本察覺不到任何動靜。
三個怪物穿過昏暗的樓梯,伴隨著雨聲朝著下麵走去,詭異又怪誕的場景讓人內心發寒。
然而誰都不知道,此時還有一個小小的黑色飛行物,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們的身後。
唐清的眼睛一眨不眨的,他緊緊地跟著那個怪物。
沒錯,在天秤怪人的特效消失,以及玩家們齊齊離開之後,唐清還披著小飛蟲的馬甲一動不動地待在原地,一直注視著眼前的怪物。
在潛伏了一段時間後,他終於能肆無忌憚的觀察著眼前的這些怪物了。
這些怪物到底要去哪裡?
唐清全神貫注地跟在幾個怪物的身後。
帶著陰濕青苔的石磚樓梯上,三個怪物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為首的怪物穿著白大褂,麵無表情,隻是會
在看向自己身後的未婚妻時,變得格外的溫柔。
直到走到二樓的樓梯口,經過玩家們的屋子前,多克特多看了一眼他們的房門,眼神滿是惡意。
這一眼,瞬間讓唐清整個人都警惕了起來,生怕這個怪物一言不合直接就闖進去。
幸而多克特也隻是看一眼,沒有在玩家們的房門前久待。
這個怪物給他的感覺非常不好。
唐清看著不遠處戴著金絲框眼鏡的怪物,此時多克特正放慢了腳步,輕輕的撫摸著自己身邊的未婚妻。
眼裡滿是深情。
而這一幕,隻讓唐清覺得多克特的行為太過割裂。
之前他經曆的每一個副本,大多數怪物都會偽裝,但從未讓唐清感覺到如此的矛盾。
在唐清空間的感知中,不論何時,多克特對這個泥潭怪物都是滿懷深情,就算在沒有玩家和神靈的時候,他對待這個怪物也是這樣溫柔。
然而如果說他真心喜歡這個怪物,但多克特卻又不覺得婚禮最後會順利進行。
就仿佛他有兩套行為模式,一套瘋狂又理智的行為,針對於整個副本,覺得他們的婚禮會被針對無法順利的進行,以此為理由來殺掉玩家。
另一套則是針對於這個泥潭怪物,溫柔又深情,但這個深情究竟有多少,讓人存疑。
這不是第一個讓唐清懷疑的點。
唐清的目光看向跟在多克特身後的泥潭怪物,她離多克特隻有一拳的距離,動作親昵。
之前那個仇恨著多克特的艾米婭,現在根本不排斥與多克特有親密的接觸,這都是從那個白花滴答出的泥潭怪物與她融合之後開始的。
剛才她表露的痛苦似乎已經消逝了。
這樣突然的變化不得不讓唐清懷疑,艾米婭是不是被多克特控製了。
多克特稱之為“她病了”、“得喝藥”,希望她能“恢複正常”。
空間的感覺傳來的情感夾雜著微妙的氣息。
唐清知道所有的一切還需要慢慢地來探查,但他更傾向於這個多克特有問題。
他一抬眼,就看見多克特帶著未婚妻和管家繼續朝著走廊深處走去,唐清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
隨即目光不著痕跡地看向半空中的屏幕。
屏幕中,四個玩家根本不知道外麵的怪物已經在他們的門前晃悠了一圈。
幾人神色凝重,眉頭緊皺地相互對視,他們都發現同伴們的思考陷入了僵局。
“你們覺得天秤大人所說的是什麼意思?”薛樂張了張嘴,滿臉糾結。
多克特明明想要讓他們的婚禮順利進行,但是奇怪的是,天秤大人卻拒絕了。
“他說,與多克特的這個交易,沒有任何的意義。”
天秤大人說的很簡單,所以在他們看來有好幾種意味。
要麼,多克特所說的這個婚禮順利進行不可能實現,所以他拒絕了與多克特的交易。
要麼就是,
婚禮一定會順利進行,所以交不交易根本沒有意義。
而其實還有一種意味。
“同樣也有可能在說,這件事多克特本身就能決定,根本不需要神靈來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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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阿迪斯大人在,他們知道人形神靈可能並不會把人類的生命放在最緊要的位置。
但是在他們之前的印象中,這位天秤大人就如同聖靈祭司一般,沒有想到他似乎在做事情的時候,也不受對弈雙方的立場限製。
就如同阿迪斯大人一般,肆無忌憚。
薛樂不知不覺把想法說出口,下一秒就聽到了石慎景的否定:“不。”
玩家們的房間裡,這聲‘不’字說的鏗鏘有力,就連田秀秀也不禁抬頭看了一眼他。
而一旁的古佳也跟在石慎景的話語後麵,發表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們還記得,天秤大人所說的話嗎。”
溫柔的聲音緩緩響起,讓幾個玩家陷入深思。
“他說,公平是他的行事準則。”
他會與任何存在進行交易,平等的對待所有的一切,不管是人類還是怪物,他都一視同仁。
隻要不觸犯他的規則。
“而且你們發現了嗎?雖然天秤大人也會與怪物交易,但是他的行為模式與之前對待我們不一樣。”
他同樣會以一種公平的方式對待強弱不同的兩方。
“現在神靈剛剛出來,我們不清楚他的性格與秉性,還是不要妄下斷論。”
至於之後會發生什麼,他們會知道的。
“現在還是想一想,天秤大人到底想表達什麼。”
而一場討論,同樣映入了唐清的視線中。
一開始他準備與怪物進行交易的時候,唐清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幕。
從剛開始他設立天秤怪人之後,到現在為止,天秤怪人的形象還在不斷的豐滿。
正如一開始唐清所想,天秤怪人的設定是公平的代行者,半空中的天平是他的心之所向。
天秤怪人不會隨意和某一方交易,如果單純地將他看成了公平的一方或是隻為了交易公平而存在,那就太過片麵了。
死亡的鐮刀落下,銀月般的鋒利刀刃隻為斬破一切黑暗。
和聖靈祭司一樣,他們是同道者殊途同歸,總有一個最終的目的。
至於這個目的,暫時無人知曉,就如同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天秤怪人擁有如此強大的“實力”,卻隻與大家進行交易。
唐清不斷的豐富填充天秤怪人的形象,但實際上一切隻是因為他現在卡在了一個劇情的關鍵。
他想要知道如何通關副本,同樣又想得到玩家們的信仰值,兩手都不能鬆。
() 所以才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麵。
唐清的目光看向了沉思中的幾個玩家,陷入了沉默。
他當然知道,之前天秤怪人的言語有些模糊,如果可以,唐清也想同樣想要堅定地用語言告訴玩家們,多克特這家夥就是有問題!
但實際上,謹慎慣了的唐清就算感覺到了多克特有很大問題,在還沒有充分的證據之前,他依舊不會用特彆堅定的語言肯定這件事情。
隻會暗示玩家們,讓他們深挖著天秤的意思,去查一查多克特有沒有什麼問題。
唐清的視線從四個玩家身上移開,實際上如果換成了其他的玩家,他可能不會用這麼模糊的語言去說。
而是會換一種表達方式。
但現在,這幾個玩家要比他想象中更加理智,他們會認真分析思考著所有的一切,所以唐清才會安心的讓他們去琢磨自己的意思。
是他們的話,肯定能從天秤怪人的嘴裡分析出多克特有問題。
隻要他們能意識到他的暗示,試著去查探多克特,說不定能從中找到什麼問題。
唐清看著離自己不遠處的三個怪物,如果玩家那邊能給點力,他這邊也能及時地跟上怪物,從中發現副本的一些古怪就好了。
當然這是他預想中的最好的情況。
也不排除自己什麼都查不到。
可不管怎麼說,根據其他怪物的反應來看,多克特很可能是副本的核心怪物。
跟著他們性價比最高。
唐清這麼想著,緊跟著三個怪物,伴隨著雨聲在走廊中緩慢移動的幾個怪物,在此時終於停了下來。
——治療室
唐清看著幾個怪物最終停下的地點,倒是沒有太過意外。
他們之前一直在多克特的房間,既然口口聲聲說想要給艾米婭“治療”,肯定要去治療室。
木門打開,穿著白大褂的多克特,紳士地讓自己的未婚妻先進去,自己緊隨其後,而穿著燕尾服的管家停在了門外,似乎是打算守門。
唐清跟著進去的時候,瞥了一眼那個麵無表情的管家。
表情沒有絲毫的波動,就仿佛一個沒有自主意識的傀儡,甚至要比之前守門的銀士兵還要冷硬。
治療室裡,巨大的手術台依舊擺在中心,此時白布已經揭開,露出了銀灰色的鐵皮操作台。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臉上帶著笑容,他聲音輕柔,看向身後的泥潭怪物,流露出了濃烈的愛意:“親愛的艾米婭,你不要怕。”
“很快就好了。”
“去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