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雪之中,一個少年站在正廳門前的紅燭燈下。
大雪打燈,映照著這個少年有些蒼白的臉龐。
他手中撐了一把油紙傘,卻不是方才蕭元徹給他的。
他知道,這把油紙傘是誰給他的。
“蘇淩死罪!......”蘇淩站在正廳門口,朗聲說道。
蕭元徹和眾人皆是一驚。
隨即蕭元徹便大聲喚道:“外麵冷,你進來說話,死不死罪的,你說了不算。”
蘇淩這才走進了正廳之內,將傘一順,抖落了滿傘風雪。
蕭元徹趕忙讓身旁的人搬了把帶著大厚軟蒲團的椅子,讓蘇淩坐了,又讓人搬了炭火盆到蘇淩的身邊。
待蘇淩烤了一會兒火,蕭元徹這才眼神似有所思的看著蘇淩道:“蘇淩,你有什麼想說的,說一說罷。”
蘇淩這才點頭,一抱拳,剛要起身。
蕭元徹這才一邊揉著額頭,一邊道:“坐著說罷......”
蘇淩先是一窒,見蕭元徹臉色也不大好看,還不停的揉著額頭,這才問道:“司空這是怎麼了。”
蕭元徹一指那跪在一旁的許驚虎道:“還不是因為這個夯貨氣的......”
蘇淩拱手忙道:“司空大人,我以為許統領也是個直腸子,真性情的人,倘若真的受什麼人指示,怕是蘇淩再回不到司空府,見不得司空大人的麵了。”
蕭元徹知道蘇淩的意思,卻還是哼了一聲道:“他可沒說你一句好啊。你倒好還要替他說好話。”
所有人也都看著蘇淩,便是伯寧那座陰鷙的冰山,都看著他,微微有所動容。
蘇淩這才正色道:“這事本就是蘇淩欺瞞司空在前。怪不得許統領見疑。”
蕭元徹見他說的正色,這才眼眉一挑,灼灼的看著蘇淩道:“如此,你倒是要好好的跟我說一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蘇淩你在那個節骨眼上出現在鳳彰殿,若說是個巧合,怕是即便我這司空相信,這正廳內的其他人也不信你啊。”
蕭元徹這話說的似乎風輕雲淡,可聽在蘇淩的耳中,他又如何不懂裡麵的深意呢。
我蕭元徹信你,可若你不拿出足夠的理由出來,我還會因為我麾下人的疑慮,怪罪於你的。
蘇淩這才點點頭,神情平靜道:“司空,其實蘇淩有一事隱瞞了您,然而伯寧大人是知道的。”
蕭元徹聞言,疑惑的看著伯寧,可見伯寧麵無表情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疑惑,正看著蘇淩。
蘇淩朝著伯寧一抱拳道:“伯寧大人,可還記得前些時夜裡,您來找我,讓我去見那個兩仙觀觀主,那個瘋了的玄闡麼?”
伯寧點點頭,出言道:“這事乃是奉了司空大人的命令,敢問蘇供奉,有何不妥麼?”
蘇淩搖搖頭道:“並無不妥,隻是大人是否記得,我見到了玄闡之後,玄闡瘋瘋癲癲的說的那句話。”
伯寧聞言,先是一愣道:“瘋話?那玄闡每天都在說著不同的瘋話,蘇供奉指的是......”
他忽的想起了那句話來,那句話玄闡雖然也時不時的重複,隻是不知為何,說其他話的時候皆是毫無條理,信口胡謅,還癡傻瘋笑。
隻是那一句話卻是神情凝重,似乎那句話裡麵有什麼大秘密。難道......
蘇淩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這才一字一頓道:“司空,各位大人,那句玄闡到已經瘋傻的地步,還說的一字不漏,正兒八經的話便是:雪漫人間......承天順義......雷火滌蕩......大德飛仙!”言罷又看向伯寧,似乎確認道。
伯寧點點頭道:“卻是這四句話,二十個字,蘇公子記得分毫不差。”
正廳中武將還好,蕭元徹、徐文若、郭白衣皆是臉色一變,蕭元徹眼神微縮,低低道:“這......這難道是句讖語不成?”
蘇淩點了點頭道:“司空所料不錯,這的確是句讖語。”
蕭元徹點點頭,望向蘇淩,詢問道:“隻是這讖語何意啊!蘇淩你可知道?”
蘇淩不慌不忙道:“原本是不知道的,隻是蘇淩的一位舊識看了這讖語之後,告訴我了讖語之意。”
蕭元徹點了點頭,忽又有些深意的看著蘇淩,一字一頓道:“蘇淩,這讖語乃是兩仙教玄闡所說,你這位舊識是何許人也,竟然能看得懂讖語?”
蕭元徹轉念一想,忽的抬頭看向蘇淩,聲音有些低沉道:“莫非你那舊識竟是兩仙教之人不成?”
蘇淩不卑不亢,點了點頭道:“司空所料不差,蘇淩的這位舊人,道號浮沉子,卻是兩仙教的人。”
蕭元徹聞言,忽的似自語道:“浮沉子......我大約記得江南兩仙教總壇兩仙塢,兩仙中的其中一仙,就是叫做浮沉子的。”
蘇淩忙一拱手道:“司空博聞強記,果真不差!就是這個兩仙塢兩仙之一,浮沉子。”
蕭元徹眼神淡淡射出一道精芒,看著蘇淩沉聲道:“蘇淩,這便要給我一個解釋了!”
蘇淩這才點頭,說的跟真的一般道:“司空大人,可還記得那日我在兩仙教遇到了璟舒女公子的事情吧,其實我當是便是受這浮沉子所邀,前去兩仙教觀入教禮去了。我在南漳時,那浮沉子曾經病倒,為我師父張神農所救,便在那時與這浮沉子有過一麵之緣。”
蕭元徹剛想說話。
蘇淩又侃侃而談道:“原是觀禮的,可是被那玄闡老道強逼著硬服了一枚丹丸,此丹丸名叫望仙丹。”其實,這望仙丹關玄闡何事,明明是觀舸強迫蘇淩服的,隻是,玄闡畢竟臉熟,現在生死蘇淩亦不知曉,所以,也隻能他做個冤大頭了。
蕭元徹聞言疑惑道:“問仙丹,此為何物啊?”
蘇淩淡淡道:“名為修真養性的仙丹,實則控製人的慢性毒藥而已......”
蕭元徹聞言,臉色大變道:“什麼......蘇淩你竟然中毒了......現在毒解了麼?”
蘇淩苦笑一聲道:“無解,蘇某雖懂些醫道,卻解不了這丹毒,蘇某更是為了解這毒藥,曾去想向郭祭酒要過一些煉丹的經籍來。”
郭白衣這才恍然道:“原來如此,我說那日我前去不好堂,正看到你煉丹炸膛出來,原是為了解毒,自己煉丹了。”
蘇淩隻好順坡下驢,點點頭道:“是也,那日正是煉解毒丹......”
蕭元徹見郭白衣這樣說,已然完全信了,忙道:“招總醫官丁晏。”
不一會兒,丁晏那小老頭兒,提了藥箱冒雪走了進來。
給蘇淩診了診脈,方對蕭元徹施了禮道:“蘇供奉果真身中奇毒,這毒毒性不大,但遷延日久,中毒已深,且不知所中之毒為何,隻是多積累於蘇供奉的心肺之間,所以蘇供奉稍吸一點涼氣,輕則咳嗽不斷,重則喘不過氣來。”
蕭元徹這才一拍額頭道:“原來你自那日受傷之後,如此畏寒怕冷,我隻道是你舊傷未愈,原是身中這不明之毒所致啊!”
說罷,十分關切的看著蘇淩,又對丁晏道:“可有辦法解毒?”
丁晏搖搖頭道:“若是尋常毒藥,或可解毒,隻是這些毒,乃是少見的毒藥,這毒,隻能是何人所下何人所解了。”
蕭元徹聞言,歎息了一番,這才讓丁晏退下。
蘇淩又道:“司空不必以我為念,我如今除了經不得這些許涼氣之外,倒也無甚大事。或許等些時日,這毒藥藥力散去了,我也就無事了。”
他又頓了頓,繼續真中有假,假中有真道:“所以後來,我不得已服下那藥,然後巧遇了璟舒女公子,見一幫道姑鼓動女公子也要吃望仙丹,這才將她救下。等我們返回龍台,又遇到了那群鬼麵人的截殺。”
蕭元徹點點頭道:“這些事情,我是知道的,那群鬼麵人最早我以為多半是兩仙教的人,或者沈濟舟的魍魎司人......”
蘇淩故意引導道:“兩仙教不敢明目張膽潛入京都截殺,沈濟舟更不可能節外生枝,故而隻有......”
“董祀!”蕭元徹眼神微縮,忽的低聲道。
言罷,轉回身去,望著伯寧道:“那十個鬼麵人的身份,查的如何?”
伯寧麵露愧色道:“暗影司查到今日......一無所獲。”
“恩?”蕭元徹有些不滿道。
伯寧忙一施禮道:“暗影司辦事不利,請主公責罰!隻是......”
伯寧顯得有些欲言又止。
“講!”
伯寧這才一點頭,頓了頓道:“暗影司其實還是查到了些許蛛絲馬跡的,隻是二公子那便派人說,這乃邪教作祟,邪教歸宗教局管轄,宗教局又歸五官中郎將提調......”
“啪——”蕭元徹使勁的拍了下桌子,又強自按下怒火,沉聲道:“蕭箋舒......你繼續查你的,他蕭箋舒查他的,他若再橫加乾涉,便告訴他,這是我的授意!”
伯寧這才躬身道:“喏!”
其實蘇淩也不知道那十個鬼麵人的真正身份,隻是刻意將這件事引向董祀。
蘇淩點了點頭道:“如今想來,十有八九便是那董祀派人所為。”
隻是他說完這些話,那些武將看表情都有些信以為真了,可是郭白衣卻偷偷搖頭淡笑,那徐文若臉上也是古井無波。
蘇淩暗道,這兩個人精,他這番話雖是有意引導蕭元徹往董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