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徹聞聽齊世齋如此質問,神情也是一凜道:“時過境遷,你又何必執迷於那些舊事之中呢?八十年前的那件事,早已經塵封,便是參與當年事的人,還有幾人活在這個世上?你若尋仇,也不能對如今無辜的人下手吧!”
齊世齋慘然一笑道:“時間久了,就必須要遺忘麼?你們大漢族人可以忘卻,可是累累血債,我夷吾族人如何能夠忘卻!空芯你出來說句話,當年你可是見證者!”
空芯道長神情一肅,打稽首道:“無量天尊,施主,看你年歲,應該也未經曆那場變故吧,是非曲直,你又怎麼能夠知道的清楚明白呢?為何不能放下執念?”
“放下!說的輕巧!你是大漢族人,我的身體裡流著夷吾之血,這是到死也不可能放下的!”齊世齋聲音冰冷而緩慢道。
蘇淩聽了個胡裡八塗,忽的朗聲道:“你們這說的是什麼?把我都搞糊塗了,八十多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齊世齋神情滄桑,深陷往事不可自拔,點點頭道:“蘇淩,你既然問了,我便告訴你!”
“八十年前,大漢族如今的晉帝劉端的祖父晉桓帝不過剛剛即位三年。大晉已然內憂外患,處在風雨飄搖之中。渤海極東的靺丸部族,出現了一位驚才絕豔的首領,便是被靺丸成為霸汗的——樸泰根!此人天生神力,成年之後更是雄才大略,將位於苦寒之地的各個靺丸鬆散部族各個擊破,終於在渤海極東建立一個龐大的靺丸帝國——百羅國。樸泰根不滿久困渤海極東,於是揮兵西進,數十萬大軍犯我夷吾部族。兵鋒直抵夷吾都城玄都!當是時,夷吾危矣!”齊世齋聲音緩慢,仿佛透過風雨滄桑,回到了當年。
“夷吾部族,經過這許多代的生息繁衍,早已視如今的渤海東疆為國土,亦放下了遠古時期與大晉的仇恨,畢竟年代久遠,成王敗寇,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可是當時西有大晉正統,東有百羅強兵,一時之間進退兩難。當時的夷吾國主黎城緒納謀士建議,派出第一批使者渡過汪洋渤海,欲求助大晉天子桓帝。可是使者船隊遭遇風暴,傾覆在大海之上。國主黎城緒又接二連三的派出了兩批使者。結果其中一批使者依舊遭遇了風暴,葬身大海,另外一批使者曆經艱難萬險終於靠岸,抵達了曾經生活過的大晉領土!”
齊世齋聲音忽高忽低,縹緲滄桑。
“桓帝接見了使者,好言勸慰,更說上古時期大漢族與夷吾族便是兄弟,雙方約定,共抗靺丸樸泰根。待夷吾使者返回玄都之後,國主黎城緒力排眾議,斬了主和的大臣,禦駕親征,經過五個月的準備,儘起夷吾全部兵力,東上阻擋靺丸樸泰根的大軍。雙方在邊疆大山——金甘山遭遇,展開了一場生死鏖戰!”
齊世齋的眼中滿是對當年夷吾國主黎城緒的崇敬之意。
“國主黎城緒每戰必衝鋒在前,身先士卒,斬殺百羅靺丸兵將無數。大戰自此連續進行了十天十夜!無奈,百羅靺丸精兵數十萬,而我夷吾部便是儘征所有男丁,所有戰力相加,也不過隻有數萬人。對上那數十萬的百羅靺丸兵,怎麼可能有勝算!可是,國主黎城緒堅信大晉援兵正在趕來的路上。時間一天天過去,一天大晉援兵未至,兩天未至。一直到了第十天,夷吾部族士兵幾乎全軍覆滅,數萬人隻剩下了區區不到一萬人。黎國主終於明白了,大晉所謂的共抗百羅,不過是信口雌黃!他們根本未想過發一兵一卒!山河破碎,何以為家!國主帶著夷吾族最後的力量,發起了他此生最後一次衝鋒!”齊世齋滿眼悲憤,字字如血道。
“不到一萬人,瞬間便被幾十萬的百羅軍隊屠殺殆儘。百羅之主樸泰根將我夷吾之主黎城緒踩在腳下,舉起了帶血的屠刀。”齊世齋聲音顫抖,雙眼緊緊的閉了起來。
他呼吸漸重,麵色痛苦,忽的睜開眼睛,聲音淒愴無比道:“被踩在腳下的夷吾國主黎城緒看到這世間最後的一眼中,殘陽如血,夷吾兒郎屍體如山,血流成河!”
“可是除了這些,那如血的殘陽之下,竟忽然出現了代表著大晉的龍旗!隨即漫山遍野伏兵儘起,皆是大晉精銳。黎國主至死才幡然醒悟,原來大晉隻是利用夷吾和靺丸自相殘殺,然後坐收漁翁之利罷了。屠刀揮下,我夷吾族最後的王慘死於刀下!”
齊世齋說完這些,忽的一指空芯道長道:“空芯,當時大晉先鋒大將便是你吧!”
空芯道人神色一暗,一打稽首,寂然無語。
“靺丸百羅國,雖然在和夷吾的戰爭中獲勝,可是夷吾亦重創了了百羅,此時樸泰根的幾十萬軍隊已然成了強弩之末。大晉軍隊以逸待勞,猛衝猛打,靺丸百羅一潰千裡,樸泰根僅以身免,逃回都城,卻遭遇權臣政變,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從此百羅再無統一,靺丸部凋零,夷吾族更是覆亡,亡國滅種!大晉卑鄙,一箭雙雕,趁勢占領了整個渤海東域!靺丸部不得不在此成了零散的部落,苟活在苦寒之地,而我夷吾都成玄都,竟成了大晉國土的一郡之地,便是如今公孫氏所占的——玄兔郡!”
齊世齋終於講完了滄桑過往,長歎一聲,滿臉怨毒和悲憤的指了指蕭元徹和空芯等人道:“你們大晉大漢族,妄稱天朝上族,實在哪一次不是卑鄙行事!我堂堂夷吾部族,國滅族亡,皆拜爾等所賜,國仇族恨,我一刻也不能忘,更不敢忘!”
他忽的一回首,指了指觀舸、瑜吉和燕無歸還有他們身後的千餘紫衣殺手,朗聲道:“便是我一人忘了,他們,還有他們身後這一千多流淌著夷吾族血液的夷吾後人,豈敢相忘!兒郎們,你們忘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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