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一份僅重五鬥米的福報(厚臉皮求一波票票!)(1 / 1)

奴隸也有三六九等。

毫無疑問,是由身價決定。

剛剛被李掌櫃喊來前廳的細婢們,都有專屬的屋舍,甚至連昆侖奴們都有,因為昆侖奴也很貴的好不好,甚至萬一會個遊泳之類的才藝,那就比一個“半細”還貴,死一個都夠李掌櫃肉疼許久的。

上麵這些都是高等奴隸的待遇。

而露天後院,一隻隻臟兮兮的鐵籠或堆地上,或疊搭起來,占滿了院子裡的大半個過道。

也是到了這裡,歐陽戎才見到了這所錦嘯口馬行光鮮亮麗背後的冷酷。

鐵籠子裡關著的,都是老弱病殘的普通奴隸,或是缺胳膊短腿,或是麵容醜陋奇詭,或是重病纏身,全是古怪的異邦麵孔,歐陽戎都認不全。

難怪是客人們挑剩下的,在即將被運到不知何處去、發揮最後一絲餘熱前,錦嘯口馬行還給歐陽戎這最後一位客人,來了個換季大傾銷:

全場單價隻要兩百文不到。

就能買到吃虧,買到上當。

而歐陽戎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看見“她”的。

她的鐵籠被排擠在最靠近院中空地的地方,這是最邊緣的位置之一。

這也意味著,走廊上的屋簷沒法將她唯一的小家遮住,昨夜的大雨,到早晨才剛歇會兒,上午陽光才從東邊剛剛升起,斜穿過屋簷,也落不到她濕漉漉的身上,反而是屋簷上的積水全往長發上滴,她紋絲不動,麻木了一樣。

直到有一道修長身影,從院內的初陽裡,徑直闖進這處濕黑陰影。

“吱呀~”一聲

鐵籠摩擦地麵的聲音。

歐陽戎覺得手裡鐵籠並不重,哪怕裡麵有個少女。

而被連人帶籠拉到了院子中央的陽光下,她這才驚嚇抬頭,像一隻乍醒的兔子。

雖然很快又埋下,但歐陽戎還是瞥見了那張小臉。

這也要多虧屋簷的雨水,把臉與發衝洗的比較乾淨。

而接著在溫暖的陽光下,歐陽戎又瞧的更清楚了。

他沒有看錯。

歐陽戎轉頭望向身後跟來的小管事,後者臉色古怪,趕緊點頭回答他:

“小郎君,若是這小女奴的話……不要兩百文,五十文應該就夠了。”

“五十文?”歐陽戎忍不住問:“你確定?”

“確定!”

小管事的回答斬釘截鐵。

不過他瞄向歐陽戎的眼神愈發古怪,而歐陽戎低頭看了下陽光下的籠中奴,然後他瞟向小管事的眼神也很古怪。

二人就像是同時誤入東林寺的悲田濟養院,望向對方的眼神很類似。

氣氛一時間有點小尷尬。

小管事似是怕他反悔,急說:“若是嫌貴,可以再低點,四十文也不是不行。”

怎麼還降價?

歐陽戎不禁低頭,陷入了沉思。

小管事悄悄打量他的臉色,不動神色道:

“這小女奴……掌櫃是準備運去南邊一些偏遠鄉鎮,看看有沒有一些私祀需要用來祭祀……”

“怎能進行活人祭祀?那些都是淫祀,蠱惑百姓,官府是明令禁止的!”

歐陽戎皺眉打斷,頓了頓,指著鐵籠認真說:

“那我買了,就五十文吧,不用折扣了……”

再吃個折扣,他怕良心會疼。

歐陽戎又嚴肅說:“不過你們錦嘯口馬行不允許再做這種助長淫祀的行徑,否則就等著衙役來封店吧。”

“要得要得。”小管事趕緊點頭,他訕笑,“主要是太特殊了點,除了那用處,咱們也想不到彆的了。”

歐陽戎啊了啊嘴,沒再多話,他也沒耽擱,立馬去把甄氏、半細還有板著臉的李彥叫到了後院。

年輕縣令手指了下小鐵籠,低頭握拳捂嘴:

“咳咳,就……就這個。”

剛說完這句他自己都有點臉紅的話,歐陽戎頓時發現整片天地都似乎靜了靜。

所有人眼睛都在盯著他。

原本還有點小不爽的李彥,此刻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至於甄氏與半細,瞪圓了眼。

隻有柳阿山,看向他的眼神從剛開始的愕然,到現在的……愈發敬仰。

歐陽戎直視他們,一臉認真問:“你們…這麼看著我乾嘛?”

李彥轉頭,朝甄氏感歎一聲:“大娘子誠不欺我,令侄的眼光確實稍微有一點點……高。”

甄氏指著籠中小女奴,匪夷所思道:“檀郎買這種奴乾嘛?這一頭白發……到底是老嫗,還是女孩?”

李彥立馬澄清:“女孩,絕對是個女孩,看牙口隻有豆蔻年紀,大娘子勿憂,不過可能是有點少年白吧哈哈,但絕對健康,就是瘦了點,但飯量小啊,省糧食,可以讓她多乾活……小郎君若是喜歡,放心牽走。”

大食商人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隻是若是與籠中少女被雨水衝洗乾淨的細頸肌膚,放一起比,又顯得黃了。

甄氏怒目瞪他,“這麼個不祥玩意兒賣給檀郎,伱當然高興了!”

“絕對沒有。”

李彥擺擺手,煞有其事道:

“鄙人家族進行口馬行買賣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這種白毛蠻女,大娘子想想,物以稀為貴,平常人哪懂欣賞……是令郎慧眼識珠!”

甄氏麵無表情,“但李掌櫃隻賣五十文。”

李彥臉不紅心不跳,“交個朋友。”

羅裙婦人越瞅越糟心,右眼皮狂跳,咬牙道:“這是貴行從哪裡找來的……貴物?”

李彥本想打個哈哈過去,可歐陽戎投來好奇眸光,這種商品的來路底細,買賣雙方得交代清楚,講規矩的大食商人隻好無奈聳聳肩:

“一個大食國朋友的貨,他去了比大食國更西的地方,機緣巧合抓了一批蠻族人,金發碧眼,朋友覺得這種奴隸在大周帝國可能賺大錢,就不遠萬裡走通海夷道運來到廣州城售賣,然後……

“就沒然後了,生意不是太好,後來北上又遇到一幫山賊搶走了全部財物,他便把僅剩的這個小女奴送給我,領了筆路費回了大食國,看他樣子是再也不做這類生意了。”

李彥歎氣一聲,又搖搖頭:

“這個小女奴就是其中一個懷孕蠻女所生,按道理說也應該是金發來著,但奇了怪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種,怎麼長了一頭白……”他機敏改口,“銀發呢?有點可惜。”

甄氏無語,一語中的:“山賊連搶劫都繞著這白頭蠻走對吧?其它東西都搶回山寨了,就這不祥玩意兒不敢搶?”

李彥訕笑,高情商道:“是銀發蠻,銀發蠻,哈哈哈。”

其實大食商人也覺得這銀發蠻女有點小邪門,反正平日裡,後院所有人都不怎麼待見這個銀發蠻,不管是管事還是奴隸,抑或是他這個掌櫃的,都挺嫌棄排擠她,不願靠太近。

不過這銀發蠻女倒也命硬,撐到了今天,雖然瘦不拉幾的,但其實還是他們口馬行的待遇太好了,李彥覺得,他不禁歎氣,主要是大周朝的法律對奴隸生命是有相應保護的,管理這條街口馬行的市令官吏,每日早晚都會檢查一遍奴隸們的夥食與傷病。

一想到這些日子糧價瘋漲,被後院的銀發蠻女等低等奴隸們吃掉的高價糧食,李彥就有點心疼。

歐陽戎聽完剛剛李彥的話,低頭看著鐵籠內的埋頭少女,他臉色若有所思。

某位大食商人恢複了熟絡,似是怕某人反悔,他主動熱情搭話:

“郎君若是要的話,我這就把她放出來去清洗下,再去通知市令那邊,過來做個見證,立一份市券契約。”

“好。”歐陽戎頭也不抬。

李彥立馬看向小管事,後者默契離開,出門去尋市令。

他又從昆侖奴手裡接過一串鑰匙,打開了銀發蠻女的鐵籠。

歐陽戎蹲下,幫她解開手上的繩子,銀發蠻女埋臉膝間,不敢看人。

這雙濕漉漉的小手很冰,雖眼下已經春深,卻布滿凍瘡,摸起來就像冬天的門把手,還是鐵疙瘩做的。

年輕縣令用他溫暖的大手把它捂了捂,“它”嚇得縮了縮,他順勢鬆開。

李彥喚來一個粗活婦人,把銀發蠻女拉起,帶去隔壁洗衣房清洗。

歐陽戎收回目光,轉頭說:

“嬸娘幫我墊付五十文。”

甄氏柔聲委婉說:“檀郎,叔母不太喜歡這個,咱們今日是來選婢的,不是來行善的。”

某大食商人適時提醒:“糧食付也不是不行。”

甄氏麵無表情轉頭,李彥趕緊避開目光。

歐陽戎看了眼柳阿山,後者默契放下米袋,遞給上前拿去的昆侖奴,這位黝黑壯實的奴隸用秤試了下,又開袋檢查,老實報數:

“六十斤,米五鬥。”

李彥點點頭,“按午時前西市米價算,多出些,不過還得平攤請市令出份市券的費用……”

他掐指一算,最後從昆侖奴那兒接過兩枚銅幣,再遞出,“餘兩文,還郎君。”

歐陽戎隨手接過,忽問:

“你們都覺得……她很難看?”

李彥率先誇道:“挺彆致。”

柳阿山點點頭:“老爺心善。”

半細小聲嘀咕:“怪胎。”

甄氏……沒說話,望向檀郎的眼神有些幽怨,哄不好的那種。

粗活婦人將把銀發蠻女重新帶回。

這一次,銀發蠻女換了一件整潔的粗布麻衣,不再臟兮,隻是濕發轆轆,往下滴水。

她低垂腦袋,走入陽光,似是很冷,渾身哆嗦,被粗活婦人帶到一杆秤上。

大食商人熟練大聲:“起秤!”

似是慣例,兩位昆侖奴一前一後挑起一杆懸秤稱人。

大食商人瞧了眼,朗聲打趣:“巧了,郎君,奴重六十,與米同價!”

年輕縣令沒理,抽來一條毛巾,徑直走去,麵對著麵,親自給銀發蠻女擦拭濕漉長發。

陽光下,少女模樣纖毫畢現:

粗布裙下嬌軀纖細,細頸至鎖骨的肌膚細膩白皙如牛奶,卻又因長期營養不良而缺血色;

一頭銀白順滑直發,長發及腰,在陽光中帶些淡淡金色;

小鼻梁高挺而翹,眼窩略深,小臉輪廓深邃但相對於西域胡姬比較柔和平滑。五官骨相精致小巧,明眸皓齒,粉唇當下有些受凍灰白。

特彆是還擁有一雙霧灰藍瞳孔的大眼睛,此刻正水霧朦朧的注視著陽光下為她仔細擦發的平靜男子……

銀發蠻女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一個精致高貴的白發蘿莉、美人胚子。

好看嗎?

他一袋米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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