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齋院大堂。
堂內的座位坐滿了一半,有不少新來的食客頗為好奇的側目,被大堂一角的某處動靜所吸引。
不過倒也沒有太驚奇,隻當那一對搭配奇怪、但卻出奇順眼的男女,是小情侶吵架、分分合合。
“你坐啊大師兄。”
歐陽戎微微啊嘴,側目看著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小師妹。
他聽見這句令人膽顫的隨口話語,右眼皮狠狠跳了跳。
坐?
拿命坐哦。
他漆黑眼珠微微上翻,瞅向上方氈帽。
謝令薑似是反應過來,默默收回了按住狗頭的素手。
她又吸了吸鼻子,轉身走向原來角落裡的那張桌子,拿取放在凳子上的僧衣、夜明珠等物。
可下一刹那。
欲坐的歐陽戎二話不說,撒腿就跑。
在眾人古怪目光下,衝出了早齋院大堂,像逃命的兔子一樣,朝悲田濟養院方向拚命跑去。
謝令薑頭都懶得回,走回角落原座位,彎腰拿起僧衣、夜明珠等物,還順便拍了拍灰。
她回頭。
七息後。
距離早齋院一百米外的草坪上,有動如脫兔的皂服青年屁股被踹飛出去。
頭上的氈帽都脫離腦袋,飛出了三米。
“哎喲”一聲,歐陽戎摔了個狗吃屎。
某人突然有點後悔、餓著肚子爬上來吃最後一頓醃蘿卜早餐了。
歐陽戎趴在滿是露珠的草坪上,手搓了把臉,似是慶幸沒摔到英俊帥臉。
好家夥,小師妹這一腳,有當初第一次見麵小師妹誤認為他是盜取師兄明珠的小偷,於是大長腿給出一記飛踹的那味了。
歐陽戎翻過身來,兩手後仰撐地,看著咬唇眯眸、緩緩走近的謝令薑,他滿臉笑容燦爛,打哈哈道:
“咦小師妹你怎麼也來了,哈哈真巧啊,你也吃早齋啊。”
謝令薑默默走到歐陽戎張開的兩腿間,
停步,
蹲下,
兩臂抱膝,
似是掩住擠壓變形的鼓鼓胸脯。
她蹲下的嬌軀微微前傾,抿唇吸了下鼻子,繃臉盯他:
“伱跑啊大師兄。”
歐陽戎頓時苦下臉,左右四望了下,避開她哀怨深藏的小眼神。
“小師妹怎麼提前回來了,不是說本月十五之後嗎……”他歎氣問。
謝令薑低頭,俏臉埋膝,一言不發的將僧衣、夜明珠等物用力塞進歐陽戎懷裡。
歐陽戎一愣。
冤種小師妹深深埋頭,緘默卸下腰間裙刀,輕“砰”一聲,連刀帶鞘拍在大師兄的胸膛上。
“都是你的東西,拿著,彆想賴!”
她凶起來的嗓音,猶帶一點此前的軟糯哭音,顯得奶凶奶凶的。
像一隻帶有起床氣、朝主人瞄嗚的小貓。
歐陽戎低頭看了看懷裡的東西,欲言又止。
最後他偏過臉去,望向不遠處的悲田濟養院方向,默然問道:
“小師妹是怎麼知道我會去那裡的?是有人報信,還是…你在我這兒留有什麼外物感應?”
二人一蹲,一坐。
四目以對。
謝令薑紅裳的衣擺與歐陽戎的皂服一樣,被露水打濕。
此刻她沒在意這些,蹲身抱膝,抬頭注視他,一字一句:
“不告訴你,但你記住,不管你去哪兒,我都能逮到你,彆想瞞著我……我們跑掉。”
頓了頓,謝令薑偏過側臉:
“剛剛那一腳是替甄姨還有阿父踢的,你……你沒事吧。”
歐陽戎皺眉點頭,一臉認真:
“有事,這一腳踢中了我的死穴,元氣大傷,側漏不止,需要有人堵住……”
“死穴?這是什麼?”謝令薑一愣,俏臉頓時露出急切神色,伸出兩手,眸光心疼自責的檢查他身體。
歐陽戎擺擺手,仰頭露出艱難神色,語氣又故作放鬆灑脫:
“彆擔心,我恰好知道一人可以堵此死穴,小師妹快去替我請來善導大師,他能妙手回春治好我,我還能撐一會兒,你快去,我就在這兒等你……”
謝令薑點點頭,“好。”
歐陽戎低下頭,麵上歎氣,心中卻一喜,可旋即他卻發現,身前的小師妹紋絲不動,依舊蹲在原地。
抬頭看去,謝令薑板臉看著他:
“死穴流完元氣了嗎,大師兄怎麼還沒死?”
歐陽戎結巴:“哪……哪有這麼快?小師妹彆開玩笑。”
“那行,我且等你漏完,你快些。”謝令薑點點頭道。
歐陽戎:?
你擱這等“大師兄好死開香檳嘍”對吧?
他嘴角抽搐了下。
欸,小師妹越來越不可愛了,沒以前那麼正經古板、呆萌好騙了,也不知道是被誰帶壞的。
歐陽戎痛心疾首之際,謝令薑忽問道:
“大師兄是降臨人間的謫仙人?”
歐陽戎一怔,“什麼謫仙人?”
謝令薑看著大師兄裝糊塗未接過、滑落他手邊的玉靶白檀刀,抿了抿唇,輕聲問:
“目湧紫氣是怎麼回事?”
歐陽戎不動聲色:“小師妹在說啥?”
“是那個叫‘淨土’的地宮裡,留守的僧人說的。”
謝令薑抬手指了指歐陽戎懷裡的僧衣、夜明珠等物:
“我剛剛趕去那兒,看見你穿過的衣裳,還有曾送我的貴重夜明珠,都雜亂擺在中央處的蓮花台座,我還以為……以為大師兄走了。”
歐陽戎頓時了然,難怪小師妹像是哭過的模樣、表情有些憔悴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