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戎快步走進雞飛狗跳的地字號包廂,立馬明白這個“七娘”是誰了。
“三哥息怒,彆傷他!”
一道令他隱約耳熟的女子聲音響起,與之前的柔和相比,有些焦急。
怒發衝冠的衛少奇被攔住。
側後方被擋住視野的的歐陽戎,歪頭瞧見,是一隻熟悉的白皙肉嘟嘟女子手掌擋住了衛少奇。
是那個安惠郡主沒錯了,這隻女手曾在星子坊的粥棚給他與黃飛虹遞過粥碗。
“七娘讓開,這小畜生敢汙衛氏女清白,今日必須得死,老子就算不殺他,你父王也會把他千刀萬剮!真是氣煞我也……”
衛少奇怒道,猛地的推倒一身白色裡衣的離大郎。
後者原本腦袋正枕在衛安惠的膝上休息。
衛少奇怒色抄起桌上果盤裡一把切果剝皮的小巧廚刀,反手握刀,朝離大郎眼珠子刺去。
下一霎那,他感受到了牆壁般的阻力。
籠袖的歐陽戎出現在一站立一仰躺的衛、離二人中間。
他原本籠在袖中的一隻手,不知何時掏出,覆蓋在了衛少奇握刀的拳頭上。
單手製住。
“給老子滾開!”衛少奇桀驁怒吼:“歐陽良翰,老子連你一起殺!”
歐陽戎臉色平靜,沒有看他,轉頭看了看衛安惠。
此刻算是終於見到了這位被梁王視為掌上明珠的衛氏小白花麵貌。
衛安惠的相貌並不漂亮,甚至可以說普普通通,不過她比較嬌小瘦弱,所以臉也醜不到哪裡。
圓圓臉蛋,眼睛蠻大,歐陽戎猜,笑起來應該眼睛彎彎的。
發現自己的狠話一點用沒有,甚至歐陽戎直接無視了他。
衛少奇怒吼一聲,兩手握刀,拚儘全身力氣把手中小廚刀往前刺。
可……麵前修長俊朗的弱冠青年腳步紋絲不動。
衛少奇仿佛受到了天大侮辱,滿臉漲紅。
“公子,郡主!”
“護駕!保護郡主!”
有警惕的鮮卑侍衛上樓查看,發現了異常,立馬高聲喊人。
噔噔噔噔——!
鋪滿用來減少腳步聲的波斯地毯的長廊地板,被踩踏的搖搖欲墜,長廊兩側私密包廂內本在喝茶的客人們紛紛慌張開門探頭,有個彆衣衫不整的應激般翻窗慌張跑路……
一群黑衣胯刀的鮮卑侍衛如潮水般湧入了地字號包廂,擋在了衛少奇、衛安惠麵前。
並把歐陽戎、離大郎圍了起來。
“澄澄澄”的一陣密集拔刀聲,緊隨著森冷四射的兵刃寒光,直直戳進二人的眼睛裡。
離大郎下意識遮目閉眼。
歐陽戎卻眼睛一眨不眨。
“亂刀砍了!”
被歐陽戎單手按住拳頭的衛少奇怒吼吩咐,說完就要抽手脫離開來。
可是下一霎那,伴隨乒乓數聲,衛少奇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旋即虎口一震,痛麻無比,同時他感到肩膀也被人按住,半邊身子僵硬的無法動彈。
“你——!”
他抬頭,瞠目看去。
也不知何時與歐陽戎換了一個身位。
歐陽戎一手按在他的左肩膀上,一手依舊單抓他握小廚刀的右手拳頭。
不過和剛剛不同的是,此子此刻竟是借著他手中的小巧廚刀,白刃對白刃的直接接擋住了旁邊侍衛人群中冒出的一位冷臉鮮卑侍衛的短刃。
三人保持姿勢不動。
包廂內有些寂靜,隻有水滴砸桌麵和瓷器茶杯的聲音。
隻見,歐陽戎如老虎鉗般的右手無事,可衛少奇的右手虎口卻被震裂,流出鮮紅血液,滴在了下方茶幾的雪白瓷器上,染紅了冒白霧的熱茶。
“汝母婢也!狗東西沒長眼睛?沒看到老子的手在嗎?!”
衛少奇轉頭怒罵冷臉鮮卑侍衛。
冷臉鮮卑侍衛正皺眉注視著麵前這位瞧著弱不禁風弱冠長史,被主子罵後,微微垂目避開目光。
歐陽戎朝這位隱藏在侍衛中的兵家練氣士,點了點頭:
“魏武卒還是秦銳士?離六品兵器家還差很遠。”
說完,他回過頭,輕輕拍了拍衛少奇酸腫肩膀。
在其怒火中燒的眼神下,歐陽戎環視全場,語氣平靜:
“還有沒有老鼠一樣藏著的?七步之內,在下死前能帶下去七個,一步一個,算上舍不得在下鐵定陪在下的衛公子,還有排隊都搶最前麵最是拉風的這位兵修仁兄外,剩五個位置,你們誰先誰後,排個隊唄。”
在說話的同時,歐陽戎握住衛少奇持刃拳頭的右手,朝右側微微一歪,使得衛少奇不斷奮力掙紮的右手虎口的鮮血,滴濺不到他的素白儒衫衣袍上。
而他全程說話的這副神態語氣就像是在竹椅上曬太陽時,和過路歇腳之人聊家常般,簡單敘述著一件事。
全場一片死寂。
無人應聲。
衛安惠也不禁看向這位勇敢青年麵不改色的表情。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這張正在輕笑的臉龐上。
“怎麼都這麼禮貌謙讓了?此前不是個個爭先恐後衝進來的嗎?
“確定不過來陪陪你們親愛的主子?多好的表忠心機會啊,像這位仁兄一樣,主子都感動到流淚了。”
旁邊冷臉鮮卑侍衛臉色無比難看。
衛少奇虎口疼的眼角通紅噙淚,扭頭朝身後製住他的歐陽戎,一字一句:
“歐陽良翰,你是江州長史,你安敢行凶!”
“衛公子不也要亂刀砍死在下嗎,原來知道在下是江州長史啊,還這麼無法無天,桀驁囂張,抱歉,這裡不是洛陽,離你大爹二爹有點遠。”
歐陽戎淡淡說。
衛少奇突然收斂全部表情,陰冷盯了會兒歐陽戎。
他臉上擠出些笑容,十分誠懇認真說:
“伱保不住他的,碰了衛家的女兒,他必死。”
“好啊。”歐陽戎點頭:“他死你也死。”
“你——!”
“衛公子,歐陽長史,彆衝動。”
就在這時,包廂門口處響起了一道頗為急切的嗓音。
擋住視線的侍衛們紛紛側身讓開道路,露出了後方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誠?”衛少奇皺眉。
林誠站在門口,先打量了片刻場上情形。
隨即他邁步,走進包廂,拔出大半截白刃的鮮卑侍衛們自發的讓出了一條道路,林誠路過時,伸手把他們的腰刀一一按回了鞘中。
“鄙人是司天監夏官靈台郎,能否給鄙人一個麵子,把刀收回去,今日之事,想必是個誤會,大夥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