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五、聰明人查案(1 / 1)

晨曦灑在西城門的牆頭。

林誠牽馬,經過星子坊市集,走街串巷。

他嘴裡叼著一塊油麻餅,輕車熟路的來到一處破落小巷。

巷尾有一片小院廢墟,正是當初黃萱家居住的陳舊小院。

林誠走進其中,左右張望起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過來實地考察,加上這次,已經七八次了,大概比雙峰尖的潯陽石窟去的都多。

廢墟內,林誠不時蹲下。

他手指撚起一片破碗瓷片。

瓷片上隱隱還有殘留的乾涸的白粥。

林誠一邊啃餅,一邊打量瓷片上的粥跡。

那日在這這座小院發生的事情,來龍去脈,容真事後在重傷養病期間,書寫了一份完善的案宗。

林誠早背得滾瓜爛熟。

根據案宗顯示,當時那位名叫黃萱的靈眸小女孩,借著給歐陽良翰端粥的契機,掏出一柄粗製短匕首,刺傷了歐陽良翰。

因為黃萱願意拿出天真靈眸、配合容真布陣搜查蝶戀花主人的緣故,當時容真、顏章等人並沒有懲治黃萱,擱置爭議,算是有些包庇了她,轉而讓歐陽良翰離開療傷。

根據容真事後回憶的黃萱話語可知,小丫頭如此痛恨歐陽良翰的緣故,好像是因為歐陽良翰太過看重正人君子名聲、看重所謂的星子坊勞苦大眾的集體利益,使得她與阿爹拿不到財大氣粗的揚州商幫的“小禮物”。

如此看來,歐陽良翰這個恩公,黃萱並不感激,或許她阿爹成熟一些,懂得自足感恩,但是作為小孩子的她,很可能是因為與那座大宅子還有富裕生活失之交臂,從而生了怨氣,鬥米恩升米仇了。

至於為何會恨到歐陽良翰身上,林誠還有此前的容真,都事後去親自問過黃飛鴻。

根據這位絡腮胡漢子信誓旦旦所言,當初在潯陽樓他為了恩公名聲著想,力主拒絕了裴十三娘好意,卻沒想到當時默不作聲的小萱,心中會如此芥蒂。

“恩將仇報嗎,年紀小小,當真就有如此心機……”

林誠自語了聲。

其實,按這個邏輯推下去,裡麵有兩處稍難解釋的薄弱環節。

首先,黃萱剛開始見到容真的時候,為什麼是以一副信任恩公連帶信任他朋友的名義去幫容真的?

難道那時候就開始裝了?是害怕容真和歐陽良翰關係很好,才順勢而為?

其次,黃萱是怎麼敢刺殺歐陽良翰的,她一個貧民區小丫頭,難道不知道一州長史的權勢?

還是說,是仗著容真、顏章布陣需要她,才如此囂張,不怕後果?

林誠頂著上午的太陽,啃完了餅,放下瓷片,從容的拍了拍手。

“也不是不能解釋。”

他嘀咕間,站起身來,背手在院子內踱步起來,目露思索。

結合後續,黃萱跟著上清宗道士離去的行為可知,這小女孩是清楚自己眼睛價值的,而且對於煉氣一事也有不小野心。

她應該知道擁有天真靈眸的自己是香餑餑,而天賦一事很可能是那隻小墨精告訴她的。

而當初布陣的時候,顏章、蓮青對她的態度也是寬容拉攏,容真亦是承諾舉薦她加入司天監。

這些,應該逐步給了這小丫頭不少的底氣。

而歐陽良翰當時趕來後,據容真所說,是與男史顏章起了一些矛盾的,而身為長史的歐陽良翰又拿顏章沒有辦法。

現在回頭推算,歐陽良翰和顏章起矛盾的一幕,地方官員在司天監練氣士麵前的弱勢地位,很可能使得黃萱膽子大了起來,對歐陽良翰失去了濾鏡,輕視傲慢起來。

於是,此前小心翼翼的怨氣自然就不藏了,這才借助容真、顏章、蓮青都需要她的時刻,行了報仇之事。

這樣逆推,邏輯上是說的通,但是……

“此女娃的性格,好像與此院鄰居們描述的有些不一樣。”

林誠微微皺眉。

“不是說心地善良、知恩圖報嗎……”

頓了頓,又緩緩點頭:

“不過,翰雷墨齋那邊的管事夥計們卻都說她內斂寡言、心思深沉,心思狡猾,善於討好貴人……

“另外,那個黃飛鴻對於黃萱刺傷歐陽良翰之事,好像並不驚訝,反而代為道歉,是知女莫若父呢,還是說……演的?”

林誠在院子裡轉悠了一圈。

嘴角朝下,眯眼不語。

整條邏輯鏈都可以說得通。

但……他其實不怎麼喜歡這種似是而非的推理感覺。

因為其中不少似是細枝末節的環節,都要靠他事後來替當事人腦補出行為邏輯。

林誠記得老師說過,有時候,太過聰明的人反而不適合查案。

因為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

聰明人很自然的會把彆人想成和自己一樣聰明,替對方找邏輯填補起來。

可辦案推理或許需要邏輯,但是現實有時候是不要邏輯的。

眼下亦是如此,當事人黃萱找不到了,不清楚此女詳細情況,不少細節林誠無處查證,隻能大致推導個似是而非。

真正的神探,需要的是敏銳的嗅覺,和玄而又玄的直覺。

而林誠的直覺是,在整個陳舊小院事件裡,黃萱刺殺歐陽良翰一事,顯得有些許突兀。

不過,也隻是突兀了,黃萱刺殺歐陽良翰一事,並不算是整個事件裡最重要的,在林誠心裡的重要級其實不算高,因為,還有很多其它重要的方向。

比如那隻小墨精與蝶戀花主人疑似有過的勾連,再比如,蝶戀花主人竟是詩才驚人,文氣如此浩瀚,還比如,蝶戀花主人也不知掌握了什麼莫名神通,竟然能在池下月陣法內驅動鼎劍殺人……等等。

主要是根據林誠以往經驗,有時候線索往往都隱藏在細枝末節之中,說不定黃萱刺殺歐陽良翰一案就是破案的線索呢?

思襯良久,林誠搖了搖頭,暫時放下了此處突兀。

不過,相比起這件疑似私人恩怨的突兀小事,還有一事,更加值得推敲。

林誠站起身,走出院門,左右張望了下。

“這個蝶戀花主人到底如何找到這裡的?”

他的目光緩緩停留在了不遠處那座承天寺的屋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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