捶腿的裴十三娘打量了下歐陽戎臉色,小心翼翼插話:
“繡娘姑娘好像知道公子不太喜歡她去寺裡,不太喜歡她見那些和尚,上次那場誤會不就是,公子關心跑來找她,她卻不在院中,公子親自過去把她帶回來的,繡娘姑娘應該是察覺到公子不太開心。”
歐陽戎忽問:“我當時情緒有這麼明顯?”
裴十三娘搖頭:“不明顯,公子一向情緒穩定,但是……女子很敏銳的,特彆是對關心的人,哪怕一點情緒波動,都能察覺,公子切記。”
歐陽戎抿嘴,沉默了會兒:
“我當時沒不開心,不過確實急了點,擔心她,否則那禪院和那禪師,我隻會最後去瞧一眼,不然容易打草驚蛇。”
“明府也不算打草驚蛇。”燕六郎搖頭:“這和尚和方舉袖前幾日還接頭呢,倒是好笑。”
歐陽戎輕聲說:
“兩種可能,第一,草台班子,第二,不怕咱們。”
燕六郎歪頭:“應該是第一個,這方家姐妹本就是兩愣頭青,不過那和尚嘛……”
裴十三娘噙笑:“那日妾身瞧了眼,這和尚是有點摸不透。”
一直閉目養神的歐陽戎,睜開了眼:
“那日,他和繡娘說什麼了?”
裴十三娘低眉:
“公子,他什麼也沒說。”
燕六郎好奇:“什麼也沒說?”
裴十三娘看了眼歐陽戎平靜臉色,頷首:
“對,什麼也沒說,妾身在外麵沒有聽到什麼,依稀看見,他隻豎起了一根手指。”
“豎起一根手指?”燕六郎尋思:“繡娘姑娘隻會寫字,這和尚是不是也寫字?用手指隔空寫?”
歐陽戎突然問:“他法號叫什麼來著。”
燕六郎反應過來:“一指禪師。”
歐陽戎輕輕笑了笑。
裴十三娘眯眼道:
“應該是沒寫字,這和尚妾身以前也有耳聞,在星子坊名氣不小,說是他對於所有求解迷津的施主,都隻是豎起一根手指。
“而施主們看見這根手指,往往都會恍然大悟,悟得佛法……傳的神乎其神的。”
“裝神弄鬼。”
燕六郎冷哼,下意識抱胸,才發現腰刀不在,在旁邊座位上占座,稍微忍住沒去摸愛刀。
歐陽戎擺了擺手。
“沒事,永遠是動的一方先露破綻,所以……咱們先不動。”
他微笑。
燕六郎與裴十三娘對視了一眼,用力點頭。
馬車繼續行駛,不過斷斷續續停了兩次,將燕六郎與裴十三娘放了下去。
不多時,馬車抵達承天寺的一座院子。
歐陽戎走進院子,催了下元懷民。
“來啦來啦。”
元懷民跑去穿衣服。
歐陽戎皺眉看著沐浴更衣的好友:
“你乾嘛呢?還洗澡?”
“這叫沐浴熏香。”
“我知道是沐浴熏香,我是問你好端端的,整這個乾嘛,怎麼,見你小情人去?”
“什麼小情人,良翰彆瞎說,今晚是秦大家舉辦的琵琶晚宴,仙音悅耳,我輩得沐浴熏香準備一下,這叫儀式感。”
歐陽戎:……
他板臉:“先說明,這場晚宴主角不是你。”
“我知道,你不是說,是容女史帶來的一個老前輩嗎,咱們上次晨議在竹林還見過的,我更要好好穿戴了,這老前輩說不定和我一樣,也是動聲樂之人,可當忘年交。”
歐陽戎深呼吸一口氣,忍住了,在院子裡等待起來。
李魚也和歐陽戎一樣無語,看向女人一樣磨磨蹭蹭換衣服的元懷民。
歐陽戎看了眼天色。
這場琵琶晚宴,是他和容真,替俞老前輩準備的。
“良翰,你怎麼穿這麼隨便?這怎麼行,得學學我。”
歐陽戎搖頭:“我不像你這樣臭屁。”
元懷民突然伸出頭,眨巴眼:
“你帶琴沒?”
“帶了。”
“真好,晚上琵琶晚宴結束,咱們晚上去潯陽樓的頂樓天台,到時候再約約秦大家,看有沒有時間,來頂樓,咱們三人一起奏樂飲酒。”
歐陽戎皺眉:“什麼意思?”
元懷民嘿嘿一笑:
“當然是放鬆下,這些日子忙,好久沒和良翰喝酒了,得讓良翰見識見識我以前的悠閒生活,而且今夜還是十五,有圓月,適合賞月……
“我還在潯陽樓存了幾壺美酒,咱們一起小酌,豈不美哉……”
歐陽戎突然問:“小娘子們是不是都喜歡這套調調。”
“這是當然,我以前年輕時約小娘子都是這樣,再準備點煙花和孔明燈,哪個小娘子不喜歡?直接求婚定情好吧。”
“有道理。”歐陽戎若有所思。
“所以今晚咱們先參加晚宴,等結束,把容女史她們送走,再去頂樓放鬆……欸欸,良翰你乾嘛。”
“我也要洗個澡。”
“哦,不過怎麼突然想通了?”元懷民好奇的打量突然行動力拉滿的好友,不過有些欣慰:“果然,良翰兄真夠朋友,也想和我一起飲酒,賞新聲明月……”
歐陽戎打斷問:“你怎麼熏香的,也借我熏熏。”
“好好。”
“秦小娘子那邊,你今晚就彆約了。”
元懷民摸摸下巴,“額……也行,就咱們兩個,知己之交,就不喊女人了。”
歐陽戎細細叮囑:
“你在潯陽樓存的酒,記得提前送去頂樓的賞月天台。”
“行!”
“晚宴結束,你記得送下容女史和老前輩,我要先去天台。”
“好好好……”
歐陽戎拍了拍他肩膀:
“你把他們送出城,記得早點回來休息,明日上值,不準缺到。”
“行行……啊?”
元懷民一愣,嘴巴張大,又發出一聲更長的聲調: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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