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劍匣從車上取下來,帶了回去。
回到院子,先沒去臥室,他去了書房。
桌邊,歐陽戎打開劍匣,取出諸物,一一檢查。
歐陽戎又將《桃花源記》真跡取出來,同時取出兩把青銅短劍。
一把是容女史給他的,普通的青銅短劍。
還有一把,是從一指禪師那兒繳獲的,劍身上帶有一道特殊血痕。
歐陽戎嘗試著把《桃花源記》真跡,與兩柄青銅短劍放在一起,搗鼓片刻,認真觀察起來。
他似是想要拚湊兩種事物。
全程無果。
又研究了會兒,沒有眉目,歐陽戎搖搖頭。
看來京兆元氏珍藏的這副《桃花源記》真跡原來的青銅軸杆,所用的血青銅,應該很不簡單,沒法被雲夢令的主體材料輕易代替……
這麼看來,可合理猜測,血青銅也是有區彆的,分三六九等。
將桌上數物收了起來,重新塞進墨家劍匣,屏蔽氣息。
最後照例檢查了下小木魚上的功德值,歐陽戎睜開眼,站起身,離開書房。
他剛回到主臥室,裡麵的衣櫃就被兩個小短手合力推開。
小墨精妙思從衣櫃門縫裡鑽了出來,小臉狐疑的打量著他,審問語氣:
“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本仙姑沒睡著,你就回來了,以前每天也不知去哪裡鬼混了,每次睡前都不見你,你總不是天天和謝丫頭約會吧,那她不得嘴巴都笑咧。”
歐陽戎不說話,把她小腦袋按回了衣櫃。
“小戎子,你這是冷暴力!最傷心,沒有之一。”
“你彆叫,產不出靈墨,你彆說話。”
“……?”
歐陽戎臉色稍顯疲倦,脫下外套,去往浴室洗澡。
妙思一顆小腦袋從衣櫃裡重新探出,眯眼瞅著他的背影。
及至入夜。
浴室內水霧繚繞,溫熱未散,不見洗完澡的歐陽戎身影。
一道儒服小女冠身影悄咪咪出現,跑到一個裝有臟衣裳與隨身物件的竹籃邊,她爬了上去,埋頭找尋起來。
“小戎子是不是又瞞著我,藏好東西了,臭男人,早就發現你不對勁了,什麼好東西,不拿出來……”
妙思乾脆跳進籃中,小臉埋在儒衫袖口處布料上,細細嗅聞,發出碎碎念:
“沒錯,就是這個味,嗅起來隱隱熟悉,到底哪來的呢……唔!有點像是幾百年前那個老賴酒鬼的文氣,難怪這麼熟悉,不過他的文氣也不多,若隱若現的,還摻雜著一道很陌生的文氣味道……難怪前幾次本仙姑沒聞出來,原來是混雜了,這次總算搞明白了……奇怪,東西呢,他藏哪了,不是吧本仙姑也防?笑死,鬼才要那老賴酒鬼的臭文氣……”
妙思捏著鼻子,臉色嫌棄的翻找了會兒,倒騰的小手突然翻出一物。
待瞧清楚後,她小臉露出些意外之色:
“這是……香囊?”
小墨精一邊打開有她體型一半大小的香囊,一邊嘀咕:
“這小子的香囊怎麼這麼多,最渣,沒有之一,這香囊還挺新的,唔,長毋相忘?嘔,真肉麻,咦……”
妙思突然“咦”了一聲,小鼻子湊近,嗅起了……紙上的墨。
……
清晨。
潯陽石窟。
容真與宋嬤嬤站在大佛腳下,安靜不語,仰頭望佛。
“姓俞的他劍訣你還沒領悟?”
“嗯。”
“你速度快點。”
“知道。”
“不是催你,而是姓俞的老家夥很不著調,到時候你不行,讓他來,指不定消極怠工,或者又出什麼簍子,也隻有陛下能管住他了,但是陛下在千裡之外……”
宋嬤嬤歎息一聲,少頃,繼續叮囑:
“這種事,還是掌握在咱們司天監的人手裡最好,這也是陛下給你的機會,大司命對你也是寄予厚望。”
“晚輩知道。”
宋嬤嬤轉頭看了眼垂目的宮裝少女,問道:
“這佛像的事,真要讓他知道?”
容真像是沒聽到。
白眼老嫗臉色寂然,繼續說:
“歐陽刺史隻是負責營造罷了,知道這麼多作何,而且現在臨近大佛落地,多一人知道,多一分風險,這個道理不用老身說吧。”
容真終於開口:
“也到了該說的時候了,今日等他來,會與他商量下咱們定下的日期,還有對外的障眼法,有些事是避不開的,咱們就按照流程來,再排查一次,今日就告訴他大佛布防。”
“你能說到做到最好,彆心軟放水,有了疏忽,最後惹了禍事。”
“你是說陛下欽定的造像能臣、修文館學士通敵?”
“老身可沒這意思。”
這一老一小的兩位司天監女官,一問一答起來。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趕來一位中年女官,在不遠處呼喊了聲:
“女史大人……”
容真蹙眉:“什麼事?”
中年女官似是容真親信,看了眼旁邊的宋嬤嬤,閉上了嘴。
宋嬤嬤見狀,輕笑了下,轉身走遠,讓出位置。
白眼老嫗走遠了些,某刻回頭時,瞧見中年女官湊到宮裝少女耳邊,似是說了句什麼。
宮裝少女臉上露出一些詫異困惑的神色。
宋嬤嬤收回目光,走向遠處正被易千秋帶人嚴密守衛的黃金佛首……
容真在中年女官的帶路下,來到了一處亭子前。
她抬眸看了眼。
亭中有一位正在等待的信使,是一位十分陌生的瘦臉漢子。
容真入亭,頭不回說:
“你退下。”
“是。”
中年女官後退幾步,迅速消失。
亭內隻剩下容真和瘦臉信使。
瘦臉信使抱拳行禮,恭敬遞上一封信。
容真蹙眉收下。
瘦臉信使抱拳告退,全程一言不發。
容真沒攔,兩指撚信,垂目打量了下熟悉的蠟封,才緩緩拆開。
她展開信紙,瀏覽了會兒,原本淡漠的表情漸漸收斂。
某刻,修為駐顏的宮裝少女略帶嬰兒肥的臉頰上,法令紋肌肉隱隱跳動了下。
容真驀然轉頭,望向遠處的潯陽城方向。
下一秒,宮裝少女的身影消失亭中。
原地隻剩下一片信紙的碎屑。
被一隻緊攥到五指失血青白的玉手捏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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