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迭自湖水中爬出時天色已經亮了,身上的羽衣將他護得結結實實,連湖水都不曾沾上半點。
他迷迷糊糊在岸邊踱了兩步,意識到一切過去的所有已經消失無蹤,一時間暈頭轉向,竟然不知該如何行事,隻駕風而起,向著山中飛去。
一直到了青杜山上,劉長迭這才意識到陣旗還在自己身上,隻好穿陣而入,往原先李曦峻所在的大殿中而去。
等著門前甲士上報了,劉長迭邁步進去,最上首竟然是須發皆白的男子,身著黑金色的甲衣,抬眉看來。
“長迭道友!”
“玄鋒兄!”
劉長迭連忙上前,迎上李玄鋒,左右仔細觀察,一時間無言。
李玄鋒是他此世見的第一個李家人,前世隻聽聞他【金庚罡弦】的名頭,這一世可是少年之時正相遇,有過交情的。
李玄鋒卻也在看他,見他失魂落魄,兩眼空洞,明明一身築基氣勢頗為精深,一看就不是尋常功法,卻氣短心動,茫然無措。
兩人在殿中站著,一個當年鋒芒畢露、激昂慷慨,金弓在手,敢射鏜金,如今是眉眼冷酷、須發皆白,為保家族受人驅使。
另一個當年意氣風發、名聲鵲起,一身陣道結交諸雄,如今兩手空空,孤家寡人,兩相對視,不言自明。記住網址97xiaoshuo
他們相互抱了一拳,都沒有去問對方的苦楚,李玄鋒隻道謝起來:
“這法陣多虧道友,玄鋒替我家感激。”
他從儲物袋中摸索出玉盒,劉長迭卻沒了興致,將陣旗遞過去,輕聲道:
“倘若玄鋒真要謝我…鎮中的胡客卿有一妾柳氏,乃是我遠房表親,替我照撫一二,便算是謝我了。”
李玄鋒皺眉,劉長迭則按住自己升陽府,兩眼滿是困倦之色,輕聲道:
“玄鋒兄亦能見我如今心魔滋擾,實在是磨蹭不得,隻趕著尋靈物與秘法鎮壓,不宜多留,得罪…得罪…”
李玄鋒也是乾脆的人,見他滿臉冷汗的模樣,隻好送他出去,看著他取出飛梭迅速消失在天邊,這才駕風歸來,李曦峻正在殿中等著了。
諸多晚輩之中,李玄鋒最是看重李曦峻,神色還算柔和,先是問道:
“月湘是什麼事?”
李曦峻把前因後果和推測講了,李玄鋒冷色稍斂,輕聲道:
“雖然是迫不得已,我家難道就能被他無故羞辱了?隻待我去一趟袁家,袁護遠要分,就讓他分得明白些。”
李曦峻點頭,雖然他心中也為妹妹的事情窩著火,還是輕聲勸道:
“青池嚴令不得跨界連郡,袁家是地緣上的天然盟友,若是鬨出了性命,恐怕不是好事。”
李玄鋒隻擺手作答,麵上難得露出笑容:
“這事不提,我自有安排,且先帶我見一見那乖晚輩,看看如今是個什麼模樣。”
……
陳府。
陳睦峰駕風歸了府邸,一眾妻妾上來迎他,他陳氏世代最得寵絡,他陳睦峰在族中的地位也不低,妻妾自然不少,鶯鶯燕燕之聲此起彼伏,但他卻沒有好臉色,揮手推開。
他急急忙忙入內,一直到了院中最深處,正見一女子端坐其中,相貌不算出眾,陳睦峰卻滿麵笑容,殷勤地迎上去,低聲道:
“夫人……”
此女正是李夫人,乃是李曦峸之妹,端坐在院中飲茶,一旁站著一少年,十二三歲的模樣,眼睛狹長,眉毛很緩,負手立著。
李夫人答了一聲,輕聲道:
“夫君回來得倒巧,鴦兒已經突破胎息四層,正要尋你。”
陳睦峰又驚又喜,答道:
“什麼!”
他靈識一掃,果然見一旁的長子陳鴦已經突破胎息四層,陳睦峰隻駭道:
“這修行速度,比不上當年的李曦明,卻也能追上青杜山主事那位了吧!”
李夫人含笑點頭,陳鴦則抬眉看向父親,低聲道:
“胎息功法簡陋,否則還能再快些。”
他的一雙眸子遺傳了母親的灰黑,眉毛則是舅舅一係的緩長,真要比起來倒是像李家人多過陳家人,尤其兩眼眯起之時,簡直要讓陳睦峰心中一跳了。
因為懼怕這眼睛,陳睦峰其實不甚親近這孩子,有時見他無意間的動作與神色,簡直像極了李家人的狐疑狡詐,隻是諸多子嗣與陳鴦比起來簡直是一群鵪鶉,天賦更是拍馬也難及。
比起無能,陳睦峰倒還是喜歡陳鴦。
李夫人自然是愛極了這孩子,目光柔和,輕聲道:
“這次問你,是想讓鴦兒去侍奉世子。”
此言一出,陳鴦不曾抬頭,狹長的眼睛卻快速且隱秘地斜了斜,在父親麵上審視而過,灰黑色的瞳孔輕輕一縮,深黑色的圓點直勾勾地注視著。
陳睦峰“啊”地答了一聲,看向陳鴦時隻見到少年順從的表情,答道:
“自然是好事,我隻怕承遼那裡……”
“我已經同他說了。”
李夫人低眉,先讓陳鴦退下去,這才神色鄭重,焦急道:
“你可看得出鴦兒?他不是池中物的性子!我很少帶他見兄長,就是他這性子…像…也不知像誰,一日日狡詐和野心起來,若不能早些取信諸李,隻怕不會有好下場!”
“什麼?!”
陳睦峰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他也有過少年野心之時,隻覺得妻子言過其實,低聲道:
“夫人何至於此?十幾歲的孩兒多少有些野心,隻等時間過去…”
“你不信我?”
陳睦峰頓時住嘴,隻好點頭道:
“那我這就送過去見承遼。”
李夫人拉住他,囑咐道:
“聽聞世子也是個不省油的燈,你若是過去,一定要親自帶著鴦兒見麵,以防萬一。”
他隻覺得夫人考慮的太細,隨意點頭,急忙出了院子,帶起陳鴦一路駕風過去,一路往那高大的偏殿去,等了小半個時辰,李承遼算是回來了。
兩人在樓台間的回廊穿梭著,這頭的陳鴦卻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