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關。
濃厚的魔氣從一片廢墟上馳過,暗沉沉滿地血跡,原本光華流淌的陣法被拆得支離破碎,唯有偶爾地上裸露出的石頭上的微光陣紋隱約發著光。
血氣滾滾,魔煙衝天,仙光渺茫不可見,四處都是殺喊、法器碰撞之聲,滾滾的黑雲彌漫近百裡,飛速向南而去。
趙停歸駕風在空中疾馳,腳底下正踩著一朵小小的金色雲彩,手中則捧著枚白玉小燈盞,放出彩光。
這金色雲彩每每要提速而起,便有紫光從重重魔雲中飛出,他手中的白玉小燈盞立刻升起彩光抵擋,發出一陣碎裂消解之聲。
趙停歸這法器著實不錯,將紫光抵擋得嚴嚴實實,可這紫光雖然被碎裂消解,卻有一陣白色的光華落下,他腳底的雲彩剛剛升起金光,立刻被白光牽動,黯淡下去。
“轟隆!”
紫光反複轟鳴,打得趙停歸麵色一陣青白,身邊的師弟身著錦衣,頗有些風度,縱使在危難之間,依舊聲音沉穩:
“大師兄…這慕容恭實力強橫…恐非你我所能力敵!”
趙停歸麵色沉沉,心中早同樣是冰涼一片,以往總是八麵玲瓏笑盈盈的麵上如今略微蒼白,嘴角還隱約有些血跡。
“唐攝都…唐攝都…”
趙停歸曉得屠龍蹇突破,想過此人之後的日子難堪,可著實想不到唐攝都隔夜就敢叛出青池,投入敵方,壞了大好局勢。
他如此一叛,前線可謂是兵敗如山倒,李玄鋒實力出眾,興許還能逃得一命,其餘之人恐怕是十不存一,趙停歸聽了這消息,心中已經涼到了底。
“餘肅也是個廢物…”
餘肅的兵馬就在燕山關不遠處,才行出數百裡便求援起來,趙停歸那時尚不知唐攝都叛亂,心中不安,派了幾人過去,果真沒有回來。
他心急如焚,在關中等了片刻,隻望見五道靈風衝天而起,被幾隻魔手瓜分,趙停歸隻能呆呆地道:
“餘肅多半死了…”
餘家的【長風籠】很出名,其中關著五道風邪,趙停歸當年親自去看過,如今這模樣,【長風籠】都被人拆了,餘肅安有活路?
隨後慕容家的慕容恭赫然帶人從關前殺出,燕山關空虛,趙停歸手中隻有五位築基…還有什麼好擋的?還有什麼可擋的!
他不曉得紫府如何交換利益,可燕山關內裡亦有魔修作亂,隻撐了半刻鐘便全線崩潰,趙停歸甚至都來不及找齊幾位師弟,立刻被淹在滾滾魔煙之中。
趙停歸實力相對於尋常人算得上不錯,可到底是出身卑微,雖然寧家暫時賜給了他幾樣法器,可他的功法和法術怎麼能和慕容家嫡係相比,僅僅是抵抗了幾十回,頓時吃不住對方的攻擊,不得不撤走。
若非手中有這幾樣法器,趙停歸早就陷落在魔修圍攻之中,他與師弟林烏寧一路逃至此處,慕容恭始終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似乎還對收獲不滿意,想要多吊出幾人。
趙停歸心中冰寒,師弟林烏寧複又喃喃道:
“師兄…這魔頭的速度越來越快了…恐怕是快到了江邊,見釣不出人手,準備收網了!”
他當然曉得林烏寧的意思,慕容恭方才以一己之力打碎了燕山關的大陣,雖然有借助法器,可這法器加持之下的實力是做不得假的,兩人恐怕逃不出去了。
“轟隆!”
明亮的紫光再度落下,趙停歸手中的白玉小燈盞浮現密密麻麻如今毫毛般的彩光,趙停歸被打了個踉蹌,腳底的風去了大半。
這慕容恭了不知修行的什麼,手中說不準有『府水』法器,每每他的法術落在身上,隨後就有一股驅散的威能傳來,讓他腳底這法器始終不能架起。
又吃了兩記攻擊,這男人猛地沉默下來,沉沉地望了一股魔霧深處,輕聲道:
“烏寧,我等已經逃出這般遠,身後追著的無非就是慕容恭,我持著【白華盞】替你擋下這魔頭,你踏著【祿上雲】,獨自向南逃生去吧。”
林烏寧聽得呆了呆,心中無限複雜,想要說些拒絕的話,卻悶在胸口講不出來。
林烏寧早些時候對這大師兄並無多少好感,趙停歸貧苦出身,一路走到如今的地位固然是個奇跡,可他總是喜歡拉幫結派,邀買人心,又愛惜羽毛,顧及名聲,頗有些玲瓏模樣。
林烏寧是峰主之子,生來就有些矜持尊貴的氣度,覺得他一副小人模樣,不能成大器,一向看著不順眼。
可時間久了,他同樣發覺趙停歸雖然日日奔競鑽營,可對自己峰內的弟子是真心愛護,漸漸的也放下芥蒂了。
他往年常常鄙視趙停歸為了三瓜兩棗的利益四處忙活,沒什麼尊嚴可言,如今聽了這話漲紅了臉,有些軟弱地道:
“師兄未來可期…還是我來…為師兄斷…後…吧。”
“亂說什麼!”
趙停歸沒有心情關注他的態度,沉沉的在霧裡掃視著,想為他選一個逃走的方向,林烏寧囁嚅著退縮了,趙停歸喃喃道:
“我答應了李曦峻…允諾了李清虹,到頭來半刻鐘關破,連我自己的師兄弟都找不到,更彆說李月湘了…”
林烏寧隻道:
“這怎麼能怪師兄!我曉得李月湘是李曦治的妹妹,李玄鋒可怖,李清虹實力也不錯…可這幾人能回來幾個?大可不必…”
趙停歸搖頭,低聲道:
“我本不該派人出去接應…燕山關半刻鐘破,一大半的責任都在我身上…越北諸家或多或少都有修士在關內,若是我獨自逃生,必遭千夫所指,人見人厭!”
“我還有什麼臉麵渡江回去?”
趙停歸答了一句,表情還算平靜,見師弟還是一臉不解,隻好低聲解釋道:
“我早知有這天,自從宗內派我去——無依無靠、毫無背景的趙停歸前去收攏修士,隨後又將我手上的築基修士通通抽走,我便明白我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林烏寧有些懵懂地看著他,趙停歸隻道:
“昔日遲家不須在乎任何人看法,如今卻暗弱,不能像從前那樣橫行霸道,如此大敗,半刻鐘破關,從上到下,數上一二三四,都要有人出來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