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入淵(1 / 1)

東海。

分蒯島上鬆風陣陣,李曦治換了白衣,靜靜坐在桌邊,四下無人,安靜得出奇,唯有月光落在桌子上。

這男子舉著玉壺,在桌邊站了又轉,沒有坐下。

妻子楊宵兒兩年前閉關突破築基,至今沒有消息,他時常擔心,結果很快就接到消息,說是李曦峻為奪明方天石折在東海。

李曦治聽了消息,當時折入內堂,潸然淚下,久久不能緩和,如今已經過去數年,他依舊時常想起此事。

“峻兒。”

李曦治斟了酒,為對麵那杯也滿上,心中已經極為複雜。

李曦治回了幾次家,李曦峻其實都有與他細談過,他那人本就冷靜,受了那籙氣之後更是到了無情的地步。

“峸哥兒得了位,心有不安,曦明肩頭軟,更有愧意,可峻兒如何沒有?先是告發曦明,質問峸哥,又除後患,送了月湘過去…他心中惶恐才最重。”

“好一團亂麻…怎麼理得清!”

李家諸事的脈絡,其實李曦治這個湖外之人看得最清,曉得的也最多,如今將酒澆在地上,喃喃道:

“大父常說四曦友愛…豈是一個友愛能說儘,親不足,於是怨愧不可解,恨不能,於是羨怖不可露…皆是為了全一道神通。”

他澆了三杯到地頭,深深行了一禮,把壺與杯收了,那些情緒通通收起,安然自若地邁步而出,出了林間,李烏梢正迎上來。

這老妖已經築基後期,似乎隨著心境的變化,先時化形而成的青年模樣也漸漸過去了,麵上多了一板一眼的皺紋,神色肅厲,恭身道:

“公子!”

李曦治接過他手中的信件,看了兩眼,轉去問他:

“烏梢,那枚【穆海之英】與【擢靈提氣丹】效果如何?”

李烏梢雖然是築基後期,這實力卻差了一些,真正對上仙宗的子弟,多半一位築基中期的修士就能將他應付過來,自然不夠。

於是李曦治特地在分蒯島上尋了兩位丹師來看,這兩人都是老前輩了,也看過不少靈獸,仔細將他瞧了,有些訝異。

“此獸雖然神妙不足,血統卻頗為奇特,祖上恐怕有些修行,或是服過什麼【青宣】一類的靈藥,當真是大補啊!”

“若是能以此獸入爐,定能出一爐極好的遂元丹!”

這話可把李烏梢聽得一愣,眼睛中又是疑惑又是凶厲,李曦治仔細一說,這兩丹師才曉得是要些提升實力的丹藥,大包大攬地定下來,猶自有些可惜:

“大人果真不練遂元丹?這妖物可是好材料,若是幫他補了根基,再入爐就差了一些味道。”

這老蛇的臉已經臭得難看,李曦治哭笑不得地把人送走,心中倒是活絡開了:

“烏梢生來就是烏鉤,血脈好不到哪去,恐怕是【六堰配命殊法】給他補了這麼多次,倒有些好處。”

自家用【太陰月華】配命,恐怕是王謝之家都覺得奢侈的地步,也難怪這丹師說大補,於是特地找了一樣好靈物,又練出了丹藥,給李烏梢服了。

李烏梢一聽他的話,漸漸化出一身如墨的黑鱗來,雙目亦是黑色,嗡聲道:

“屬下修行府水一係的『朝寒雨』,如今神妙更顯,已經可以擺弄弱水,打壓法風…”

他把自己的種種神妙展示了一番,李曦治看得欲言又止,輕聲道:

“好極了,我有機會再為你取些法術來,定然更加厲害。”

李烏梢嘴角抽了抽,點頭拜謝,暗道:

‘李氏都是些什麼人物…先時的劍仙不說,李玄鋒那凶人一箭過來…管你什麼法術都得倒下去叫娘…如今公子修為越加精深,竟然也有深不可測之感…尚有世子、清虹…’

李曦治卻不管他想什麼,把手中的消息看了一遍,哂然而笑,搖頭道:

“真是有意思…還想著寧和靖憋不住,這人竟然出乎意料的老實了!反倒是遲符泊出手狠辣,先聲奪人,竟將他從位置上薅下來了!”

李烏梢遂有喜意,低聲道:

“他們內鬥起來,可是好事?”

“好事?!”

李曦治搖頭,有些諷刺地道:

“怎麼會是好事,這幾個貨都不蠢,大敵當前…怎麼會這麼草率的就撕起來?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不知道?”

他把各個職位變動看了一遍,笑道:

“與其說撕起來,不如說是妥協,寧和靖是丟了那遠刑峰峰主位置,可他一眾親信還安安穩穩地待在上麵…豈有此理?”

李烏梢把名單看了兩遍,眼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名字,頓時覺得頭大,心中罵道:

“娘的…人族就是狡詐!鬥來鬥去打一架就好了…非得陰謀算計。”

可他心裡在罵,還虛心求教,問道:

“所以是寧遲兩家詐我等?”

“也不是。”

李曦治搖頭,笑道:

“他們撕也是真撕,隻是撕完大家都圓圓滿滿,做了利益交換,寧和靖這位重量級的宗主一派從那峰上下來,自然有更好的去處給他去!”

“遲家人手不足,當然不會與寧家翻臉,把那些人留在峰裡,一來有人支持,分化寧家,二來也是穩定寧和靖的情緒…”

李烏梢思考了一番,問道:

“去哪?”

“至於去哪?”

李曦治隨口應了一下,伸出手指了指身後的竹林,輕聲道:

“當然是讓他來東海了!無論是兩派中誰輸了,都會接過我這底下的位置,豈不是皆大歡喜!寧和靖凶厲有餘,謀算不足,肯定是他來了。”

“一來把這個礙眼的東西掃出宗去,二來也能掌握最關鍵的兩海之一,隻要遲頊驍開口,寧和靖豈能不從?他來了東海要管束底下,排除異己,哪有時間管宗內?鬥來鬥去都是損失的司家實力,壯大己身嘛!”

李烏梢悶了好一陣,低聲道:

“司大人呢?豈能坐視不管…”

“東海早就要讓出去的。”

李曦治歎了一聲,惋惜道:

“隻可惜這一片竹林,這家夥喜歡打什麼鐵柱,立得滿山跟個刺蝟似的,應該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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