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達這話一出,眾人紛紛應下來,李周洛更是甩了黑袍,按劍而前,快出好幾步,很快先回了湖上,一旁的龐雲輕轉過去安慰:
“常有失言的時候…說不上針對誰…”
李周昉一時情急,說的是除了李明宮,無兄弟關切李承?,暗暗卻指了李承淮不問家裡的事情,外出修行,李周洛豈能聽不出來?
當年的事不能說不記仇,隻能說不去提,眼下李周昉還這麼一提,李周洛看在對方悲傷過度的份上不去說,心裡當然不痛快:
“外出的事情是家中長輩首肯,定好的事情,我知道他們素日裡覺得不公的有、覺得嫉妒的也有,卻想不到大哥也看不明白!”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說我父親沒有一同去鏜刀山,也不關心他李承?的死活!父親正在閉關突破,突然遇上這種事,哪裡來的機會折騰!”
龐雲輕出身純一治下、竹溪龐氏,家族的曆史悠久,本身又是嫡係的天才,眼界是不淺的,隻安撫道:
“如今的人,連兒女、父母都沒什麼情誼,過了三代的親了,哪有幾個能稱兄弟?這話他說得不妥當,不要放在心上。”
“嗐!這和你說不清…李氏與龐家也不一樣…”
李周洛隻搖頭,遲疑了片刻,答道:
“其實眼下想想,也隻有五弟是最可愛的,他的資質築基太勉強,可不能出事…”
兩人一同往山裡去,龐雲輕笑著搖頭,道:
“是大不一樣,我隻聽說他是個懼內的紈絝,到你口中倒是可愛了。”
很快落到了那滿是梔子花的山下,兩人客氣地請人上去稟了,恭恭敬敬地穿過樹林,便見金光燦燦,上方的主位上坐著一人。
此人披麟甲,踏黑靴,半倚椅背,金眸幽幽,正將一柄長枝彎曲的長戟支在膝上,一手撫在長枝之上,手握明燦燦之光,似乎正在溫養法器。
側旁則站著李絳遷、李闕宛兩人,正低聲說著些什麼。
李周洛連忙下拜,恭聲道:
“周洛拜見真人!”
哪怕是李曦治見了李曦明,也是拜下來稱真人,更何況他李周洛與李周巍是從小不熟絡的區區族兄弟呢?自然是不敢再稱呼兄長的。
他還好些,敢抬頭去看,一旁的龐雲輕更是頭都不敢抬,隻隨在他身旁拜著,等著上首的男子舒眉道:
“四弟回來了,不必客氣。”
“聽說真人神通成就,這便帶著雲輕來拜見兄長。”
李周洛連忙應答,李周巍點頭,聽著底下一陣熱鬨,一眾人等紛紛上前,第一個就是李周昉,滿麵淚水,跪在山間,卻賀道:
“恭喜真人,賀喜真人!”
李周巍輕輕鬆手,手中的長戟霎時間消失不見,見了他的模樣,將他扶起來,輕聲道:
“承?叔父兒女皆沒於族事,如今亦戰死,香火之事,伯脈之間自行處置…族中亦有補償,費清翊臨陣脫逃,害死了叔父,勾結魔釋,如今已經押送太陽處置,其餘之人也送至虎夷……很快就有消息了。”
他這話說罷,李周昉隻能繼續跪著,泣著謝道:
“拜謝真人…費氏該死,小室山諸釋亦有血仇…”
提起北方諸釋,李周巍目含寒光,隻道:
“這是自然。”
李周昉立刻下拜而泣,拱手下去處置身後之事,李周巍默默掃了一眼,便見左右的人皆有戚戚之色,不敢言語,陳鴦也好,安玄心也罷,一眾皆低頭不語,崔決吟一向不會有什麼表態,其餘客卿護法,皆有憂慮。
唯獨李周達咬牙切齒,怒發衝冠,雙眼雷光閃動,低聲咒道:
“該死的禿驢!”
李周巍遂回身落座,聽著李周洛低聲道:
“真人成就,曆年應有宴席之事,如今…”
“不必了。”
不說如今江南諸修有沒有宴飲的心思,李周巍自家都沒有什麼心情,如若是第一位紫府,這宴飲還是少不了,可如今已經是紫府仙族,聲勢不必太大,李周巍隻沉聲道:
“如今北方失守,岸邊應有防備,你等安置了人手,看好北方,寒雲峰之事…”
他停了一停,李絳遷立刻接過:
“已經安排好了,重設府峰,酌情安排人手過去。”
此言一出,李周巍的目光緩緩抬起,在安氏、陳氏幾人麵上掃過,抬了抬手,吩咐道:
“下去罷。”
一眾人規規矩矩地散了,成了山外熙熙攘攘的一群流光,李絳遷神色漸冷,李闕宛低聲道:
“鏜刀山一事打擊頗大,費清翊更是開了個不好看的頭,他們難免…心有戚戚,畢竟等著釋修到了三溪之地,費清翊之事,未必不會重演。”
李家已經很多年沒有設立府峰,往年若是有這樣的消息,底下一定是一片歡呼雀躍,畢竟有新的職位就有新的大餅分,這也是諸家一直對費家落井下石,火上澆油的緣故。
可是費家是倒了,他們渾然沒有想到鏜刀山會破,白江溪之地落入釋修手中,北岸突然就變成了燙手的山芋,雖然北方不至於大舉南下,可什麼鬥法、摩擦是少不得的,諸家甚至諸脈一聽,頓時都泄了氣…
李絳遷神色冰冷,答道:
“不錯…貪圖北岸諸多職位恨不得將費家挫骨揚灰的是他們,眼下畏首畏尾,不敢動彈的也是他們,一來若是鬥法,可能要去了性命,二來…恐怕也是擔心自己、自己晚輩作了費清翊。”
“諸姓拖家帶口,心有戚戚,至於諸客卿…不少都沒有子嗣,在湖中不過一妻一妾,一點親戚產業,那是連後顧之憂都沒有了…”
“這還是嚴懲費家的結果,如果當日隻誅首惡,如今他們倒是要歡天喜地,思量去了北方也有退路了!”
如今這局麵,李闕宛都看得清清楚楚,更何況李絳遷這類凡事想得險惡,對麾下的人馬沒有半點信任的人物?
李周巍又何嘗不知道?他那雙金瞳滿是凝重的神情,輕輕轉動著桌上的玉杯,道:
“安陳兩姓不比費氏,哪怕局勢糜爛,有人投靠北方,也是動不得的,其餘幾家…不成氣候,不必多慮。”
見他大大方方把事情點破,李絳遷兩人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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