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稽郡。
天空之中雲雨紛紛,紫衣女子立在空中,一手掐訣,一手捧著灰白色的壺,口中念咒,滾滾的青藍兩色火焰正圍繞著她的身軀盤旋,如同數隻張牙舞爪的蛟龍。
另一側,滾滾黑煙正在天空中彙聚,血色的光輝橫穿天際,如同一把血紅色的長劍,穿空而來,撞在洶湧的火焰之上,被這威力卓絕的【無丈水火】抵擋,化為滾滾的黑色煙霧散去。
那臉上四目的紫府魔修、赫連家的天才正立在滾滾的魔煙之中,目中不斷放出血色的光輝,麵上隻帶著盎然的笑意:
“【上相壺】果然名不虛傳!”
火焰中的紫衣女子並不理會他,美目流轉,靜靜地盯著雲霧中的某處,便見在雲霧中立著一位相貌極佳、高鼻深目的中年男子,微微側身,腰上的長劍、短刀、長鞭放著光彩。
‘赫連無疆!’
這位紫府中期的真人並不以鬥法聞名,修行的路子也與赫連兀猛的天胎魔道截然不同,乃是紫府金丹一道。
他的道行比赫連兀猛高得多,赫連家的崛起大部分功勞都要係於他一身,幾乎是他一人把鐵弗國帶出窘境,叫赫連兀猛有命活到今天。
此人修行並不專心於術法、器藝、煉器煉丹等物,而是一心增長道行——這路子汀蘭熟悉得很,她自家紫煙門的兩位前輩都精於此道。
這一類真人神通變化更廣,各類的手段也更加全麵,有些真人能夠轉世而修、能夠根據自己的道統有更多的變化,也常是這一類人。
故而此人雖然不會祭出什麼凶狠的術法,卻絕對能針對他的術法做出更多的反製措施,一個擅長鬥法、大開大合的赫連兀猛在前頭拚殺,還有一個道行精深的紫府中期冷不丁看著,不可謂不棘手…
可雲中的中年男子卻沒有多少動作,那雙深邃的雙目遙遙望來,看著滾滾焰火之中的灰白色小壺,暗暗感慨:
‘紫霂的【上相壺】…好精妙的手法!’
同為專修神通,精研道行之人,他的目光忍不住多停留了幾息,微微偏過頭去,看向已經踏空而起,凶猛撲去的赫連兀猛。
他的神通已經凝聚成線,默默傳來:
“太陽道統仍有實力,後紼不知在何處,甚至有大真人至今未出,切勿衝動,按著指示拖住她即可!倘若被她什麼靈器壓住了,有支援到來,必陷險境!”
赫連兀猛雖然麵上看上去很是快意,打得痛痛快快,不斷觀察著對方的術法,可並非莽夫,默默應了一句。
天色漸漸昏沉,卻見赫連無疆微微低眉,手中的玉佩閃亮,正逢江上亮起一道清光,穿梭而來,有人呼道:
“可是汀蘭道友!”
赫連無疆與赫連兀猛對視一眼,立刻一同轉身,踏入太虛。
這兩個異族的紫府在太虛停了,並沒有立刻離去,赫連兀猛收起那長柄棹刀,顯得有些沉悶,朝著身邊的男人笑了笑,道:
“卻也沒意思,不如大漠上馳騁,殺即殺、死即死,死不了就逃一條命出來,修養些年…南方不溫不火…”
“南方局勢穩定,太陽道統都是一家,比不得的。”
赫連無疆麵色平靜,應答了一句,有些幽幽地道:
“眼下來江上驅策,萬萬做不得他人手中槍,我家斷代以後,篳路藍縷走到今天,萬萬不得有失…”
他低聲道:
“不過…你不提那邃炁戰法,是做的極好,畢竟是拓跋家的東西,拓跋家一貫有庇護也就罷了,前些年又出了天才,代王如今春秋鼎盛,距離五法加身不過一步,與【持廣】真人又是好友…在這關鍵的時候,絕對是不能得罪的。”
“人人都知道那戰法不對,可從誰的口中落出來…那是截然不同的意味…彆說你了,在江北的那幾個憐湣,誰張過口?”
“你莫看慕容顏五大三粗、是樓營閣心高氣傲,這兩人半句也不會提。”
“侄兒明白。”
赫連兀猛稍稍思量,問道:
“會不會是拓跋重原身上得來的?二公子當年暴斃南方,整個漠北掀起喧然大波,我當時也有所耳聞,似乎是被東方合雲所殺…東方合雲既然殺了他,會不會有一兩道術法神通被得去,落到他人手裡。”
“指不定。”
赫連無疆的神色凝重,搖頭道:
“雖然梁武帝推崇大魏之法,也對魏國頗有好感,可到了如今的份上,拓跋家已經絕不可能再跟李氏有什麼牽連。”
“退一步來講,你要說他暗暗助力,也絕沒有必要拿出如此明顯的特征,這裡頭的安排絕對不輕易,你我不要去碰。”
他那雙眸子深邃,蘊滿了恨意,聲音低沉:
“隻要看準了…那時圍殺大人的勢力…一定要扒了他們的皮,食了他們的肉…以祭大人在天之靈!”
赫連兀猛麵上明顯有恨,卻遠不及叔父那般深沉了,明明他才是衝動的人,此刻卻一拱手,低聲咬牙道:
“暫且隱忍…必然叫他們付出代價…”
叔侄倆敲定主意,一同往北方回去,山稽郡上的火焰總算落了幕,通通往那灰白色小壺中落去,汀蘭真人踏風而降,迎上江麵上來得那一縷清光。
卻現出一位滿頭白發,手持木杖的老頭,停在郡中,向著汀蘭拱手,汀蘭明明心有憂愁,卻隻能擠出笑來,道:
“善柏前輩!多謝了…”
此人正是海邊的散修,善柏真人,此刻略有些尷尬,答道:
“我在江上等了好一陣,眼看著有人過江,也幫襯一二…”
汀蘭默默感應了一下袖中的玉佩,發覺已經不再閃爍,說明望月湖的事情也已經解決了,舒了口氣,笑道:
“請!”
善柏真人與紫煙、鵂葵關係一直不錯,隻是所在的海域在修越山門附近,嚴格意義上是歸修越統屬…後紼等人考慮到這一點,並未如何請求,他也識相,這麼多年都在閉關回絕。
如今南北鬥爭稍歇,兩岸成對峙之勢,太陽道統隻有守江之力了,善柏真人終於不再等待,借著出關的名義到來…自然是要觀察朱宮的傷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