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臨”一眼就瞧到了城街後頭的衛厄。
身量修長的衛大少爺處於“夜遊神”狀態,常人看不見他,一張符籙貼在他左肩,符籙延生出來的光扭曲成一件漆黑的[夜遊神衣]套在衛厄的身上。
……怪有意思的。
兩“人”對上的一刻,衛厄立刻覺事情不善,轉頭要走。
然而,主神已經先一步將手一抬——看著像是做了個遙遙招手的姿態,下一刻,[夜遊神符]溢出包裹衛厄生魂的光線自動朝祂那邊飄去。衛厄的生魂頓時輕如紙張般,不由自主朝祂那邊飛去。
不好。
衛厄念頭一轉,馬上要中斷夜遊神符的功效,返回自己的身軀去。
撞到其他詭怪還好,撞到主神,主神既然能殺人就吞噬記憶,那祂在控魂方麵的能耐一定不小。
生魂狀態下,撞上祂絕不是一件好事!
若主神是套著婁臨殼子,他是正常情況,兩“人”還能打上一打。可眼下他是生魂。生魂對上“人殼”本來就處於下風——就像街道上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遊魂野鬼,遇到陽火未滅的活人,都要退讓。
更何況遇上一個對魂魄、精神了如指掌的詭神?
這簡直是自己往刀口上撞。
己弱遇彼□□厄反應不可不謂快,主神手剛一抬,他就要結束[夜遊]。隻是,主神身為真正的“詭神”,祂手一張間,夜遊神符的護魂神能已經被祂侵蝕控製。青年為夜遊神衣包裹的身形跟著落到了祂手裡。
輕飄飄一點生魂落在詭神手中,衛厄的眸光生冷。
“婁臨”戳了戳他的臉頰。
在常人的眼裡,就是站在河曲西城門口的男人抬手碰了下空氣。活人很難碰到魂魄,碰到也是直接從魂魄中穿過去。
衛厄卻有種貨真價實,被指尖戳了一下的實感。
詭神起了興味,衛厄的生魂落在祂身前,被祂巧妙地控製在掌控下,格外新奇地戳碰著衛厄的臉頰,語氣輕佻:“晚上好啊?魏少。”
魏少的眼神像要直接剮了祂。
難得衛厄落到手裡,還是還手不得的狀態。主神連今晚原本要做的事方不方便繼續都無所謂了,惡劣的逗弄一生,衛厄眼前略微一晃。下一刻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跟新出嫁的小娘一樣,掛靠在主神“婁臨”的軀殼上。
“你做什麼?”衛厄壓著火氣低喝。
“少爺魂魄輕飄,不方便走動,”婁臨說得分外“大度”,“我的身殼借魏少靠一下。”
“…………”
衛厄怒意更盛,沉了臉,麵板中的【地官印】一閃就要出現在手中——在使用“夜遊神符”的狀態下,護撒刀、銀蝶刃這些道具都處於生魂不可用的狀態,唯獨“地官印”和兩枚一地庇福微微閃光。
地官印將將要使用的一刹,“鏘~鏘~鏘~”的鑼鼓聲從城門外遠處傳來。
住過農村趕過廟會大集的,都知道,
這鑼鼓聲是大集大廟會的時候,集市請來的戲班子、武場子開台開場的訊號。
也是大集“夜集”
開市的標誌。
“鏘~鏘~鏘!”
的大集鑼鼓聲一出,河曲城裡的殘魂遊魄,紛紛朝他們這邊湧了過來——更準確的一點,是朝城門湧了過來。瞧方向是要往城外的河曲大集過去。
衛厄的手一頓。
主神眼疾手快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青銅惡鬼的地官印握在衛厄手中,主神碰到他的時候,手指立時染上一層青白的寒氣。主神像沒有任何異常一樣,帶著衛厄的生魂往旁邊退了下,給那些遊魂野鬼讓了讓道。他們現在一生魂,一頂著人殼的詭站在城門邊,過去的遊魂野鬼,跟沒看到他們一樣,自顧自的就過去了。
“魏少這麼怕我?”“婁臨”扣著衛厄的手,微微俯身,“一見到我,立刻怕得要回魂去了?”
主神語氣輕快,戲弄而不加掩飾。
衛厄偏頭,和祂沒有紕漏的臉對視。
地官印能不能對主神造成重創尚未可知。用夜遊神符有概率撞詭,早知道撞的會是主神,衛厄乾脆連來都不來。但用都用了,夜遊神符一張幾千點香火,香火都花了,要是因為和撞見主神,沒找到半點線索就回魂,比直接回去還壓不下這口氣。
外頭河曲大集的動靜傳進來。
半晌,衛厄收起了“地官印”。
他將地官印一收,主神就笑了一聲。
祂就知道,供品最受不得祂激將。
笑聲傳到衛厄耳中,衛厄太陽穴跳了跳,當場翻臉的心又起了。好在下一刻,主神也知道見好就收,帶著他的生魂,跟著一大票的遊魂,朝城門外走了出去。
*
河曲城的另外一頭,羅瀾舟假扮成了一個土裡土氣的趕集鄉下人,為了省點銀兩,揣著褡褳,在滿街的找便宜的住處。隨著下元節將至,趕來河曲城的鄉下人越來越多。
這些鄉下人,一條棉褲子能全家輪流穿好幾年,進城當然舍不得亂花錢。
彆說跑三四條街找便宜住處了,更省錢的,甚至能把整座河曲城走一遍,就為了比哪一家的柴房要的銅板少那麼一兩個。
羅瀾舟的做派在這些鄉下人裡頭,完全沒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和羅瀾舟同樣行事的,還有假扮成“放羊小子”的解元真。他們兩個分頭觀察河曲城的不同區域——衛厄的“魏少”身份過高,被河曲的六大家盯得嚴實,不方便出來走動探查河曲的情況。但有衛厄在明麵上頂著,吸引河曲本地的注意,羅瀾舟和解元真的巡察就容易多了。
幾繞繞到一條商鋪街道的後巷子,羅瀾舟忽然停住了腳步。
一個黑衣黑布褲的人影,站在一家商鋪後門的門口,警覺地轉頭,左右掃了掃,然後抬手敲了敲鋪子的後門。他敲得很奇怪,幾下過後,木門嘎吱開了,黑衣黑布褲的人進了商鋪後門。
他進門的瞬間,裡頭的火光一晃,照出了黑布褲男子的腳底——
沒有影子。
這入夜來敲商鋪後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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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一個堆在後巷子的大泔水桶後頭伸出點頭,仔細看了看沒有影子的男人進的商鋪——白天的時候,羅瀾舟將商鋪正麵的鋪子都記了下來,男人進的應該是一家掛“黃”字牌的米鋪子。
河曲六大家,分彆是陳、劉、胡、王、沈、黃。
衛厄白天送密信,點名他們要查的,就是陳家、黃家、劉家這三大家。
詭道在河曲藏身的,就是黃家?還是還有其他家?羅瀾舟心中琢磨。
沒等羅瀾舟多看,黃記米鋪的後門又輕輕地要開了。羅瀾舟再次閃身躲到臭氣熏天的泔水桶後頭,將手及時伸進懷裡,握住了一枚遮蔽生人陽氣的“蒙陰符”。他剛剛躲好,那先前進去的黑布褲男人就提著一個紅木盒子出來了。
黑布褲男人腳步極快,沿著狹窄的後巷子,一拐,拐進河曲住宅區的胡同。
羅瀾舟遠遠地跟著,一路跟到了陳家大宅外頭。
那男人一閃,就消失在了陳家大宅的後院門口。
也不知道這陳家大宅是心大還是自家掌控守備署,不怕人來偷,後院的門竟然隻是虛虛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