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殘劄”的內容,明顯是舊社會江湖人寫的,不是白話文,有些文縐縐的。可解元真、陳程他們一看到開頭的第一句,腦海中就轟的一下,仿佛有諸多線索一下子全連了起來。
“十二月二日,入太原,排查何官遺誌所送之地”!
他們見過類似的信息。
在“並蒂沉屍案”裡,賣湯老頭的女婿,河曲河官的日記就提到他在發現河曲六大家私挖黃河河堤後,“詳繪實情一封,密送太原!”。而這份從城隍廟殘香灰裡刨出來的手劄要來太原尋找“何官遺誌”。
賣湯老頭女婿,姓何!
毫無疑問,這位寫了手劄還探查了供香會的前輩,最初來太原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賣湯老頭女婿以命書寫的那份密信密報。
賣湯老頭一家的冤案,竟然和太原的劇情連在了一起。
屋子裡,解元真、陳程、衛十道等人難以壓製臉上驚詫的神色。宋月眉沒去過保德也沒有去過河曲,不知道賣湯老頭一家的慘事。但她敏銳地察覺解元真他們的驚愕,馬上跟著仔細翻閱起“殘劄”的內容。
包裹裡的“殘劄”一共有兩張。
顧不上細說,解元真快速拿出下一張。而這一張一拿出來,所有人心底頓時微微一沉:
難怪物品名稱是“太原殘劄”,最後這一張紙被詭異的黑墨汙染了大半。至少有二分之二的信息內容是不完整的。
【又二月,再入太原內城,探“大香樓”】
【大香樓內藏大恐怖,隻可於■■■入,內設……】
【往後入太原者,需往另八座香樓附近取……】
“太原殘劄”最後幾條線索汙損得連字都瞧不清楚。
當解元真試著將手劄清理一下時,紙頁麵的黑墨忽然往外濺出,差點落到解元真手上。好在旁側的衛十道眼疾手快,抓起一把香灰,低喝一聲,將弄出來的“城隍殘廟香”灑在解元真手裡的紙麵。
茲啦茲啦,一陣古怪的青煙騰起,紙麵的黑墨重新落了回去。
解元真和宋月眉他們對視一眼,從彼此眼裡瞧出一絲焦慮。
怪不得探查太原的那位前輩要把手劄埋在城隍廟香灰中,原來是要用香灰來壓製紙麵的汙染。要是他們來得更晚一點,紙張上的信息恐怕還會吞噬得更多。
“怪我,”宋月眉一咬牙,眉宇間顯出幾分愧色,“要是我和唐妹能更小心一點,更早一點拿到這份手劄就好了。上頭的信息一定比現在多。”
“可彆急著怪自個。”衛十道握著旱煙鬥搖頭,“俺們在黃河邊已經轉悠了好幾個月,都沒抓到這件事。還是和魏少一塊兒過來才查到的,宋丫頭,你要是把這事全怪自個身上,豈不是說俺們這些人更沒本事了?”
解元真頷首,表示同意。
一屋子的人強行按捺住心底的不安,快速打開第二個包裹。
第二個包裹比第一個重,裡頭藏了好幾張折疊起來的厚宣紙。
解元真等人最不希望的就是這第二個包裹裡的“香主樓圖”也像“太原手劄”一樣,被古怪的黑墨給汙染了。
包裹剛一打開,解元真和衛十道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了裡頭的紙。
一共是九張手繪的圖紙。第一張,是詳細的太原城地圖,上頭用黑點標出了八個位置。
最後一個不確定的濃重紅點,點在了太原內城的正中心。
紅點比黑點要大上一圈,透出一股隱約的不祥。
顯然,調查太原城香會的人,已經探出了供香會九座香樓的位置。
剩餘的八張紙,分彆畫了八座“香樓”的具體樣子。從圖紙來看,供香會“香樓”被藏在太原不同的豪宅大院裡頭,外人極難發現。也不知道這位已經身死的柳家高人是怎麼辦到的,不僅將它們找了出來,還畫出了樓圖。
將九張圖紙拿出,一群人將包裹反複翻了兩遍,確認沒有遺留任何東西,這才將九張圖紙,兩張手劄放到了桌麵,神情凝重地互相對望。
沉凝了約莫有半分鐘的時間,
解元真率先輕出一口氣,喃喃道:“至少……至少有人知道何官一家做了什麼,不是白死的。”
衛十道等人無言地點點頭。
陳程壓著聲跟不清楚河曲劇情的宋月眉補“賣湯老頭一家”的事。
解元真仔細看線索欄裡的【太原殘劄】的內容。
非白話文的殘劄,用詞比現代簡潔,信息量也更大。太原是西北入京必經之路。賣湯老頭的女婿如果想要把河曲六大家做的禍事,密報朝廷,他的奏章遺誌確實隻能走太原這條線。
可普通的中下層河官,雖然有“官”名,實際上更類似於“河吏”。
解元真不確定這個職位的河官有沒有資格往朝廷上書,便開口詢問衛十道。
衛十道毫不猶豫地回答:“想啥呢,這種小河官要是能跟朝廷上書,朝廷裡的大人物豈不是要忙死……欸?”
衛十道話頭一停,像是被解元真這句話一帶,同樣想到了什麼。
他握住手裡的旱煙鬥,反複盯著那兩張被墨水汙染了的紙張瞧。
“賣湯老丈的女婿肯定是沒法子自個上書,他得把奏書送到太原來,讓有資格上書的人往朝廷送……”衛十道口中喃喃,所有人同時盯住手劄的一個詞,脫口而出:
“巡河總督!”
巡河總督。
這二個字一落,所有人豁然開朗。
解元真長出一口氣,站直身,俊秀的眉宇間壓上一絲慍怒:“大差不離了,賣湯老丈的女婿把黃河的密報送來太原,是想送到巡河總督手裡。隻有巡河總督有資格直接向朝廷直接上書,處理河曲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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