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煜月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課室的。
他沒回座位,徑直離開教室,教官也不攔他。他靠在走廊牆壁上,看著天花板,感受內心的溫度一點點被帶走。偶爾想起一些事,就吹起一陣風,焦炭的火光就明亮些,整顆心燒得也快些。
他想抱住一些真正的熱源,例如戴圍巾的小企鵝。可小紅被他寄存在彆處,他沒有一根可以抱住的浮木,隻能直直往深海中墜去,看著光影斑駁的海平麵離自己越來越遠。往事如一顆顆釘子,鑿進他的肺葉,每次呼吸都帶來撕裂般的疼痛。
而一切疼痛都是靜悄悄的,無人打擾的。這不過白塔的百年曆史內,在走廊某處,無意間溜過的短短六百餘秒。
可對他來說,是漫長的,幾乎走完一生的六百秒。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動了。他撬開窗戶的鎖,用力推開十幾斤重的窗戶,任由冷風從極圈吹進他的衣領,將整副身軀徹底冰鎮。在刺骨寒意中,他用力呼吸,仿佛終於被衝上岸的溺水者,眼眶底僅剩的濕潤都迅速風乾。
他用力捏緊窗戶的鐵框,因為太過用力,他的指尖感覺到些許痛意。這股痛意繼而喚醒全身的感知。也許生命一直由不如意的痛苦組成。在不斷深呼吸下,白煜月才從空洞的大腦裡找到現在應做的事情——他要繼續上課,保住平時分。
但這一次,不是為了彆人……
而是……他想活著。
白煜月冷靜地把窗戶關上,用鐵絲重新擰緊它的把手。
被冰霜覆蓋的玻璃透出他的倒影。白煜月此刻的眼神格外平靜,卻並非像一灘死水般毫無生機,而是如天上月般遙望人間般,自有自己的生機與寧靜。
他轉身離去,心臟一點點恢複原來的溫度,猶如一簇火苗,從灰燼中重燃。
哪怕現在的生活醜陋如爛泥,孤獨至黎明,他都不會向命運認輸。
……
教室內,北星喬剛說完那句話,就頗感後悔。他不該在大眾麵前口不擇言的,可沒等他挽留,白煜月就直接離開了。
他懊惱地轉身,就撞見司潼不可思議的雙眼。
“你到底在說什麼?”司潼已經無法壓抑住自己的怒火,“你怎麼敢這麼對他?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這個身份——有多少人夢裡都在惦記?”
北星喬的嘴比心還硬,直接說:“我當然知道。不然我憑什麼寬容那麼多人?司潼,如果你坐在我這個位置,你會比我更瘋。”
他靠近司潼,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你真在意這個位置?那怎麼不動用你的權限查多點機密資料?怎麼全白塔隻有我為此發瘋,不見你發瘋?還是說拿固定搭檔當幌子,在旁邊演一場自顧自憐的好戲。”
不少人聽見他們的對話,但都以為“這個位置”是指“極光會會長”。白塔如叢林,弱肉強食,遇到這種疑似霸淩的現場,旁人是不會管的,也不會在意。
“北星喬,彆太難看。”年知瑜遠遠地提示一聲
。
他剛剛圍觀了白煜月離開的全過程。
看到白煜月那一刻不可置信的神情,他的心好像也跟著陣痛。
他多想那一刻站在白煜月麵前的是自己,在白煜月抽身離去時趕緊捉住他的手腕,然後送上一個緊貼著的擁抱。
他不再想著去征服,或者獲取利益,而是想好好保護這顆心,像當一個易碎品,小心翼翼地圍上一條長毛圍巾——他記得白煜月很喜歡戴條紋圍巾——對了,白煜月為什麼喜歡戴圍巾呢?
年知瑜依舊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
北星喬閉嘴了,但心中不見輕鬆,反而越來越沉重。器官仿佛比理智更先預知到某個未來。
他剛剛說的話確實太過分了。
北星喬看見白煜月那一刻受傷的眼神,胸口霎時像被毒箭穿心。
他隻能一直回想著白煜月以往的眾多寬容。從第一次F,到第一百零一次F。從最開始白煜月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忽然雙手合十,拖長尾音喊他名字:“北星喬——原諒我吧!拜托拜托!”到剛剛,白煜月有些彆扭,有些不情不願地念“北星喬同學”。
再到現在,了無回聲。
“教官!我申請外出教室!”北星喬按捺不住,打算違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