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煜月不在你那裡。”曆洛崎斬釘截鐵地判斷,語氣生硬得幾乎是恨。
可他現在沒有力氣去憤怒,全身的精力似乎都被瞬間抽乾,凝成一個可怕的幻想——白煜月是不是遭遇不測了?
曆洛崎的理智已經搖搖欲墜,在這個時間點,他避無可避地聯想到某個致命的原因,那個可以讓黑哨兵合情合理死亡的事件。
“我去夜巡組找他。”曆洛崎平複呼吸,翻滾的情緒將自己之前說過的話通通推倒,“既然他這幾天都不在你這裡,以後你也彆想待在他身邊了。我就算——”
曆洛崎頓了頓,才忍住痛意道:“就算要付出代價,我也會,讓他和……他喜歡的人在一起。”說罷利落地轉身而去。
北星喬眼神恍了一下,幾乎要為曆洛崎的自欺欺人感到可笑。他內心裡,“白煜月喜歡的人”隻會等同於“北星喬”。
可這陣嘲笑後是更深的難過,是他都沒完全理清的疼痛。他的大腦還強撐著某個事實,但舌尖是麻苦的,氣管是堵住的,肺部像吞了一千根針,連肋骨都在作痛。身體內各個器臟已經提前擠出悲鳴,在為連他都不知道的事實哀聲慟哭。
“小黑你在哪……”
北星喬又想打通訊給白煜月,想看看他曾經說的話緩解思念。可北星喬在屏幕裡往上翻了許久,密密麻麻的都是自己撥打失敗的訊號。從某天起,這個通訊對話框似乎就成了自己的獨角戲。
北星喬往上翻,指尖忽然頓住。他快要翻到十天前的對話了。他清晰記得白煜月那一晚接了他的對話,可現在大腦突然啟動了一場不合時宜的保護機製,把那天的對話全部模糊掉。冥冥中理智告訴他,不要看,不要去回憶,不要讓它成為最後的通話。
他的指尖懸停在半空,半點都沒有再往上翻。
還有什麼方法去找白煜月……
自己到底還能做什麼……
他怎麼能在這種時刻表現得像個無能的愛人呢?
北星喬試圖回憶起白煜月喜歡去的地方。他記得白煜月喜歡坐在塔外,因為狂風能吹走不愉快。白煜月喜歡玩速降訓練那個儀器,因為往下墜的過程是最自由的。那些時刻北星喬都陪在他身邊,利用職務之便為他大開綠燈,偶爾會吐槽他喜歡的東西太廉價了。白煜月就湊上來,說他的喜歡廉價,那北星喬算什麼?
後來,白煜月喜歡一個人待在圖書館,有時甚至會趕走北星喬。他直言不想太依賴北星喬,他要自己學點東西。北星喬不開心,但還是依他了。
回憶鋪滿芬芳玫瑰,可如今北星喬卻冷不丁被刺了一下,流出的血珠模樣漸漸和白煜月的眼睛重合。
不能細想、不能細想。
隻要先找到白煜月,一切都有得改變。
北星喬開始在走廊奔跑,向著回憶裡的一各個區域前進。奔跑途中他順手在長青論壇上發帖。白塔從地下部分算到塔尖總共兩百多層,還分為東西兩個區域,極為宏偉。讓大家
一起幫忙找是最快的。
北星喬在論壇裡沒有發過貼,他的ID一直是實名,因此看到帖子的人立刻認出他了。
“希望能知道有關白▉▉(黑哨兵)的行蹤,無論信息是否有效,我都深感答謝。如果是向導,我願意在不違背校規的情況下完成一件事;如果是哨兵,可以在我在塔外任務獲得的遺跡武器庫任意挑選,其中包括A級精神域抑製劑100支,金錢酬勞另付——北星喬”
長青論壇自動和諧了白煜月的名字,並貼心地加上備注,黑哨兵。
路過的學生都能看懂。
看完整個帖子的學生不禁為北星喬的大手筆驚了一把。南極洲的科技發展巔峰其實在30世紀中期,穩定的精神域抑製劑也是在那個時候發明的。但現在不少技術遺失了,或者沒有資源再造。人們想拿高階裝備,隻能下遺跡挖掘,拿一支少一支。
不少極光會學生參與過那次遺跡挖掘任務,最後的分贓環節至今使他們心潮彭拜,因而沒有人注意到北星喬換了什麼。可他是領頭的,肯定是選最好的吧。今天他們中的部分人猜到一點真相,北星喬確實選了最好的,不過是對哨兵最好的精神域抑製劑。
可是北星喬原來想對哪個哨兵那麼好呢?
一些低年級的學生沒想明白。
隻有一些和北星喬同屆的向導,都瞬間想到了那個人。
幾秒後,另一個帖子發出,同樣是實名製。
“我以同樣的條件懸賞關於黑哨兵的消息,精神域抑製劑,我可以換成一個遺跡任務的名額,且保證參與者四肢健全地回來。消息可以非獨家——年知瑜”
年知瑜也來摻和這件事?
而且消息允許非獨家,豈不是一條消息能拿兩份獎勵?
不明所以的圍觀學生立刻騷動起來,恨不得在宵禁前趕緊摸到黑哨兵的影子。一些學生不免嘀咕,這次的找人,該不會又是極光會和獄火會的較勁吧?兩個向導爭一個哨兵的戲碼,大家都愛看。不過為什麼主角是黑哨兵?
緊接著,年知瑜發出第一條回帖:
“一切行為出自我個人意願,與獄火會無關。”
北星喬同樣發出第一條回帖:
“我的哨兵隻有小黑一人,我隻會接受他,從來都隻有他,沒有彆人。”
長青論壇的刷帖速度頓時變慢了,好像一卡一卡的。原本在床上躺得好好的學生不禁坐直身體。他們看向窗外,今晚風暴稍歇,似乎醞釀著更深更痛的侵襲。
學生們的竊竊私語沒有影響到寂靜的獄火會活動室。年知瑜站在窗前,看著難得清晰的月亮,白雪堆在三塔之城上,襯得月光更加皎潔。他在長青論壇上刷到了北星喬的帖子,下意識用上自己的賬號號召學生們去尋找黑哨兵,他自己卻一動不動,好像是凍僵了。
他不敢想白煜月出了什麼事,讓北星喬一副要把白塔掀翻天的模樣。但一切都有可能。沒有確切的證據前,他還有等待的餘地,宛若等待雪落在肩頭。
白塔更高的樓層,司潼沒找到總指揮官,隻能用通行證借用了部分白塔終端AI的算力。他詢問“白煜月的行蹤”,這台沉默的AI咕嚕咕嚕地冒泡運行。司潼度秒如年,不明白AI回答個行蹤為何要計算得如此漫長。
他忍不住拍了一下AI的鋼鐵外壁。AI立刻停止冒泡了,在司潼驚訝的眼神中,機箱前的屏幕顯示道:“正在重啟,請耐心等待……0.02%”
司潼頓感窒息,詭異的失落拉扯著他就要發瘋。他按住腦袋,近乎哀求道:“不要這樣……是我錯了,我隻想知道他在哪……告訴我吧……”
突然,他的通訊器發來郵件。標題閃爍著奪目的紅光,意味著這是一封他無法拒絕的命令。
信件寫道:“迅速前往南極雙子塔的三級機密會議室”。
司潼喉嚨間發出不甘的混雜聲,將一路上拿到的各種紙質通行證往地上一摔,抱頭蹲下。過了一會,他熟練地使用呼吸鎮靜法,把散落一地的通行證整理好,按下回複:“我馬上到。”
他冷冷看著眼前的AI機箱,又下了一道命令,希望計算成功後,將結果發給他。他麵無表情,如同一具行屍走肉,離開房間,乘坐電梯。電梯屏幕的數字映在他眼裡,一點點變小。
他出示通行證,走出白塔。今夜是個無風之夜,一切顯得如此安靜。他踩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