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吳季姐回了竇家,把她嬸母欲借船一事和竇舉人說了,竇舉人道:“嬸母家要使船,你如何不早說,咱家既是有,何須再教嬸母去外頭借。”

“我也是這樣說的,我這個嬸母和旁人不一樣,不愛勞煩人,你換身衣裳,去張家問問,看舅公家可願意借。”

“我去借,他家哪裡會不肯借咱,到時不用嬸母出賃船錢,咱家與舅公家逢年過節都有走動,今年四月裡,他家張二郎還從咱家借走一套銀碗銀碟沒有還,隻當抵了用船的錢。”

季姐聽罷,覺得好,催他去換衣裳出門,張家也在一個縣裡住,七八裡地遠,竇舉人換上一身出門的衣裳,帶著平安,騎著大馬往張家去了。

至於竇舉人到了張家,如何借船,這裡不細說,再說馮家後宅孫婆子與乾女兒秋雀的醃臢勾當。

這母女倆人,一個想攆了黃翠,尋個聽話的女兒使,另外一個饞財,也想攆了黃翠,換海棠進來。

孫婆子本不欲攆黃翠,奈何黃翠性兒直,又不想靠認乾娘往上走,她不是個愛鑽營的人兒,也瞧不上孫婆子這拉扯的手段。

那秋雀,渾似個小人,問黃翠要好處,黃翠啐了她一口,她好一頓惱羞成怒,回去在孫婆子麵前賴言抹黑,若她沒有兩麵拱,黃翠怕是沒恁快被攆出院兒。

這秋雀假模假樣地替乾娘孫婆子尋了幾個丫頭,孫婆子不是嫌人家不機靈,就是嫌對方機靈過了頭。

等孫婆子失望過後,秋雀才薦了海棠來,孫婆子先是不願,嫌海棠不仁義,可耐不住秋雀成日在耳邊勸,說那海棠的好處,再加上她又著實惱了黃翠,再不肯留她,要是還拖,二姑娘就要出門子了,這般隻得應了乾女兒,教那海棠頂黃翠。

定下了人,剩下的便是怎麽把黃翠攆出去,母女倆人下了差就鑽進房中,琢磨那見不得人的法兒。

想出了法兒,就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孫婆子尋了幾日,終是教她尋到宋媽媽不在院兒的機會。

那宋媽媽得了二房娘子的差,去外頭給汴梁懷了身子的大姑娘找產婆去了,一連兩日不曾回二姑娘這。

一日,梁堇在大灶房剛作罷午食,就見香豆慌裡慌張地跑來,道:“二姐,孫婆子要攆走黃翠。”

梁堇一聽,並不覺得詫異,黃翠幾次二番的得罪那孫婆子,她又不曾給自個找個靠山,梁堇之前曾好意勸過她,她不聽,還把梁堇說了一頓。

“她要攆人,總該有個由頭吧。”梁堇見識過孫婆子的手段,之前院裡有個丫頭被攆走,就是孫婆子暗地裡使的法兒,後來才有了秋雀進來。

“黃翠她……她偷了鎖兒的錢,嚴嫂子不信是黃翠偷的,和孫婆子鬨到了姑娘房中。”大灶房這會不忙,梁堇隨香豆往院子裡走去。

路上問香豆是怎麽一回事,原來今兒上午,秋雀去問鎖兒借錢使,這鎖兒前些日子,才把攢了幾年的錢兌了一貫錢的交子出來,見秋雀要借一百文,就想把那一張交子給她,教她破了來。

誰知打開匣盒,裡麵的一貫錢竟不見了蹤影,秋雀見狀,便嚷嚷著院裡有賊,賴媳婦去請了孫婆子來,孫婆子把院裡的人問一遍,沒一個肯認,便要挨個搜,搜到黃翠的時候,在她繡花鞋墊子下麵,尋到了鎖兒丟的一貫錢。

梁堇聽完,猜出了些,她們倆人進了院子,隻見丫頭媳婦都擠在房門口,裡麵的聲音聽得甚是清楚。

此時的房裡,黃翠和鎖兒跪在地上,孫婆子和嚴嫂子站在一旁,二位大丫頭也都在。

黃翠穿了一條黃裙兒,梳著丫髻,四方臉龐,眼睛通紅,不肯認下偷錢的事:“姑娘明察,奴婢真的沒有偷鎖兒的銀錢。”

炕上的榮姐,著碧色小襖,繡草白裙,頭上戴著一副珠子箍兒,炕下燒了一盆細炭,暖香盈鼻,榮姐嫌熱,教春桃把火盆拿遠些,然後低頭問黃翠道,

“你沒偷拿她的錢,那她的錢為何出現在你的鞋裡?”

“姑娘,肯定是旁人塞進去,故意陷害我的。”黃翠有口難辯,她疑秋雀,但丟錢的是鎖兒,難不成是秋雀偷拿了鎖兒的錢,塞到她鞋子裡的,就因前段日子,她得罪了她。

嚴嫂子道:“也沒人看見就是她黃翠偷的,莫不是平日裡丫頭們拌嘴,她與哪一個結了梁子,人家捉弄她才往她鞋裡藏了錢。”

“嚴嫂子說的話也在理,要是隻憑借這個,就把黃翠攆出去,多有不妥,日後丫頭們學了去,隻管用這種法兒冤枉人。”春桃附和道。

榮姐想想也是,若是有人故意栽贓,豈不是屈了這個丫頭,就在這時,孫婆子從袖子裡掏出一團物件,瞧著像是汗巾子,她走過去,遞給榮姐瞧。

“姑娘可識得此物?”

榮姐見是一枚銀鑲珠的戒指,道:“瞧著有些眼熟,媽媽打哪弄來的?”

跪在地上的黃翠,見了自己的汗巾子,嚇得神色發虛,不敢吭聲。

“是在黃翠那丫頭箱籠底的一件襖子裡尋著的。”她用汗巾子托著戒指,教春桃和喜兒,墜兒看,喜兒管著榮姐的頭麵首飾,想了想,道:“這不是之前姑娘丟的那隻戒指嗎?”

“我見這物,不像是她一個丫頭能有的東西,便趁著查箱籠,拿了這物件,沒想到竟真是姑娘的東西。”

“姑娘不喜這枚戒指,摘下來放屋裡了,我在屋裡尋了兩日都沒尋到。”喜兒把戒指拿過來,教春桃認,春桃道:“不錯,這就是姑娘丟的那隻,姑娘,您仔細看看。”

榮姐接過,端詳一番後,板著臉子問黃翠:“我的戒指,如何到了你箱籠裡?”

黃翠連著與榮姐磕了二個頭:“姑娘,這戒指是我撿來的。”

“好一個丫頭,鎖兒的錢打你鞋子裡尋到,你說是旁人害你,如今姑娘的戒指在你箱籠裡,你又說你是自個撿來的,哼,這戒指怎麽不教旁人撿到,偏教你黃翠撿到?”

孫婆子質問她,黃翠哭泣道:“這真是我撿來的,借我個膽子我也不敢來姑娘房中偷東西。”

“便當你是撿來的,這

樣的物件,明顯不是院裡的丫頭婆子用的東西,你為何不交出來,何故昧了?”墜兒問的黃翠呐呐無言,她不該一時動了貪心,其實她撿了這戒指後,心中多是不安,想扔回原地兒,又不舍得。

她明明縫在汗巾子裡了,那汗巾子又裹在了襖袖子裡,怎麽就叫孫媽媽給發現了。

房外,香豆和彩娟都為黃翠感到惋惜,這下,黃翠要出院了,梁堇暗道:她孫婆子什麽時候給黃翠下的鉤子,竟教人沒個察覺。

她平日裡教桂姐彆隨便撿地上的物件,就是這,東西越貴重,拿著越燙手,哪有人不愛那些好物的,能交上去的是少數。

榮姐的那隻戒指,上麵的珠子,光瑩瑩,大小猶如黃豆,珠麵光滑,銀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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