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環境的寬鬆會給國庫帶來更多的稅收,隨之而來的是商人地位的提升,這勢必會觸動某些人的利益。
朝堂上,反對的聲音也一直都在。自打商業改革的新政推行以來,各種彈劾的奏疏就雪片似的從四麵八方而來,而且看這架勢,隨著時間的推移,還會更多。
當初秦疏命衛崇協助新政推行,所以內侍省派出監察使,監管地方新政推行情況,監察使身負皇命,地位超然,自然又引起了地方官的不滿。
有些臣子直接正麵和秦疏剛上,稱他此舉是動搖國本,更多的人卻將火力集中在了內侍省。
衛崇從前是不需要上朝的,如今身負“重任”,每次朝會也得跟著參加。
秦疏心疼道:“最近事情多,你在下麵一站就是幾個時辰,還得聽著彆人的彈劾攻訐,著實辛苦。”
衛崇不以為意,“能為陛下分憂,微臣心甘情願。”
陛下倚重他,那些人敢直接提他名字的都少,所謂的攻訐對他來說更是不痛不癢,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朝堂上,他還挺高興的。
秦疏感動了一把,看到對方眼底的神色才回過味兒來,他家督主明顯是想借此事在朝堂立足啊。
窺破了對方的小心思,也沒減少秦疏的心疼,反倒開始從長遠打算,總不能一直讓衛崇站著。
秦疏有心想給他設一把椅子,隻是一想到朝臣的反應,當即吩咐蘇懷信,“讓工部趕製一批桌椅放在崇政殿,從今往後,所有人都坐著上朝。”
蘇懷信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等注意到陛下看著衛督主的眼神,瞬間明悟。同時也懷疑起自己的判斷,陛下這樣,真的能成為不世明君嗎?又自我寬慰:陛下還年輕,喜愛美色也是人之常情。
不隻蘇懷信驚訝,衛崇也沒想到陛下會為他做到這個地步,便道:“陛下,此舉有違禮製。”
“無妨,禮也是人製定出來的。現今很多的習慣都承自穆朝,結果呢,自從穆朝開始,國祚能超過三百年的猶如鳳毛麟角。孫穆之前,上朝可沒這麼多的講究。”
衛崇:“……”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秦疏手指拂過他眼下青黑:“監察使那邊派榮喜盯著就是了,你算算,咱們都多久沒有像今日這般坐在一起用膳了?”
衛崇聽他抱怨,心下也有些愧疚,想著底子已經打得差不多了,便順著他的意思道:“那就按陛下的意思辦吧。”
榮喜得了吩咐,歡喜地答應了。
蘇懷信看清榮喜公公眼底的野心,心下暗道自己見識短淺,對陛下高屋建瓴的遠見十分歎服。
他去工部通傳陛下口諭,“眾位臣子為國為民,陛下深受感動,體恤老臣,禮外開恩,特許朝堂賜座,責令工匠趕製桌椅,鋪設崇政殿。”
此言迅速在朝臣中散開,有人感恩戴德,同時也少不了人反對。對此,秦疏的意思很明確:反正桌椅板凳都給準備好了,愛坐不坐。
那些反對的意見完全被陛下
無視。且張度這人十分會審時度勢,很快就上疏了新的朝會奏請典範。
跪拜列座之後,需要奏對的臣子起身出列,那些堅持站著上朝的人就尷尬了,最後裝模作樣地誠惶誠恐兩天,再往後,一個個坐得都挺舒坦。
對於監察使的彈劾,在衛崇言明新政順利施行後,內侍省便將人召回而告一段落。
然而,此舉至少也要一年才能看出效果,眼下的困境並沒有解決。
秦疏將各項開支統計一番,將目光盯在了藩屬國上。
破船還有三寸釘,目前淩國雖然暴露出一堆問題,但大小藩屬國卻有五十多個,每年秋冬之際,便有朝貢的使團前來。今年因為新帝登基,來朝的使團比往年更多。
淩國對待藩屬國的態度一直都是厚往薄來,這些使團抵達灃京後,逗留時間少則一個月,多達半年。住在會同館期間,食宿全免。離開時,還能帶走豐厚的賞賜。是以某些窮僻小國幾乎年年都會派遣使臣入京打秋風。
因為使臣滯留,又會惹出不少官司,最後吃虧的還是本朝百姓,秦疏覺得得改改規矩。
這日小朝會,秦疏率先向鴻臚寺卿發難:“方愛卿,朕近日一直在思考關於藩使之事。使團滯留時間漫長,所費甚巨,百姓亦因此受累,愛卿可有什麼良策?”
其他幾人鬆了一口氣,幸好火沒燒到自己身上。
說來也怪,陛下平日所為,實在不是個勤勉明君,就連內閣呈上的奏折都懶得批閱,可從登基至今,所推行的政令內閣就沒駁回成功過,也是奇怪。
衛崇卻是旁觀者清,他發現,陛下在朝臣和他麵前完全是兩副麵孔。寡言少語,八風不動,哪怕隻是坐在那裡就是一派帝王氣象。
處理國政時抓大放小,雖手段強硬,卻又給了臣子發揮的空間,不動聲色間就已收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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