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黑夜中,微不可聞的奶音有點沙啞,很輕。

又悶悶的。

像是整張臉都埋在懷中發出來的聲響。

好似隻是無意識的叫他一聲。

又好似藏了旁人聽不出來的委屈。

小白虎幼崽淩亂的銀白碎發不斷在他懷中輕蹭。

圓圓的小白虎耳朵都壓在了他的懷中,隻露出一個圓潤淩亂的後腦勺。

他像是塊熱熱的小年糕,緊緊的貼在人身上,小手都把他的衣服扒的死緊。

而很快,他也得到了來自父親的回應。

“嗯。”

沒有遲疑的回應,並摸了摸他的頭。

裴寒錫暫時無法去思考那詭異的夢境是什麼。

他將小家夥毛絨睡衣扯開一些,進行簡單的散熱。

因為王族精神域的特殊性,王宮的醫生都是二十四小時待命。

醫生來的很快。

不過到的時候,大家長也已經把小幼崽扒光了,擦乾了身上的汗,用毛毯包住,就這麼抱在懷裡。

“陛下?”

他們來得急,因為裴寒錫要求他們攜帶著全部設備,多餘的並沒有跟他們說。

所以醫生們匆忙趕到,本以為出事的是精神域在崩潰邊緣的陛下。

的確沒想到,見到的是被包在被子裡的小白虎幼崽。

“他在發熱。”

裴寒錫看過來。

幽深的夜晚裡,那雙眼瞳像是被激化了的獸瞳,閃動著失控的光。

如同被刺激到的大型猛獸,控製不住的精神力威壓讓所有靠近的醫生都呼吸一窒。

“陛下,您先將小殿下放下,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的確可能會產生這種突然的情況,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醫生安撫著,心驚膽戰看著裴寒錫。

希望能夠平複裴寒錫的情緒。

裴寒錫此刻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度。

隻是那夢境過分真實。

如同他親身經曆,讓本就精神域危險的裴寒錫有些控製不住。

他將小幼崽放回了床上,自己稍稍退遠了一點平複心情。

醫生們分成兩隊,去看小幼崽的發熱還有對裴寒錫進行精神力測定。

所有的檢查完畢。

諾星還是蔫蔫的。

剛剛的情緒和動靜就像是曇花一現。

或者說隻在爸爸懷中激動了一下下,在旁人湊近的時候,即便難受,那毛絨耳朵還是炸起毛來,沉默的用自己圓圓的大眼睛看著靠近的人。

然後讓抬胳膊就抬胳膊,讓夾體溫計就夾體溫計。

又乖又喪。

負責這小家夥的醫生還感歎了一聲——就沒見過這麼懶得動彈的王族。

然後他看著測定的溫度,發出尖銳爆鳴。

“降溫,快點降溫,強

效舒緩藥劑呢?摸著不像是單純發熱,先把那個拿過來!……注射?不,先不注射,用口服劑,配比稍微高一點。”

而另一邊。

幾個醫生小心翼翼的湊在裴寒錫身邊。

電極連接,精神域數據被觸碰被傳遞到屏幕之上。

這對於成年人來說是比較正常的精神域測定辦法。

隻是這種測定辦法對小家夥來說有著一定的危險性,所以對年紀小的獸人族的第一次精神域評估,都會選擇手環式的七天搜集。

往日這位在狂暴邊緣的精神力數據變化總讓人心驚膽戰。

但今日,他的精神力卻很微妙的停留在一個數值,波動並不大。

這樣的數值對正常獸人族可能很可怕,但對於裴寒錫來說,卻已經是一個難得穩定的數值了。

所以在看見測定結果的時候,裴寒錫就扯掉了身上貼著的電極儀器,對著他們擺擺手,直接起身到了小家夥身邊。

小家夥蔫蔫的,趴在原處。

藥劑已經被配好送了過來。

考慮到適口性的問題,其實這已經是特殊改良過的版本,還是果味的。

但小白虎幼崽可能本身不是很喜歡果味很甜的東西。

被小針管喂了一口之後。

那小臉肉眼可見的扭曲了一下,似乎是嘗到了味道可怕的食物,他的瞳孔劇烈收縮,震驚的看著那小針管。

然後哄不哄的不再張口喝第二口了。

旁邊還有個一直盯著這邊的裴寒錫,喂藥的醫生壓力很大。

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就在裴寒錫上前一步之際。

那其實沒怎麼接觸過陛下的小醫生腦海裡麵劃過無數念頭——救了個命啊,怎麼辦?我這是在陛下麵前暴露我對小孩子不拿手這件事情了嗎?陛下是不是要覺得我很沒用然後把我開除剔除隊伍一條龍?!啊啊啊,說不定等精神域狂暴的時候,第一個就拿看不順眼的我開刀!

那小醫生內心嗷嗷嗷的,看著眼前蜷縮著身子的小家夥,簡直像是在看自己的小祖宗。

然後他手裡的針管就被接過去了。

“這個喝掉就可以了?”

裴寒錫站在床邊。

趴在小床上的大白虎沒敢隨便亂動,隻能探出自己的大腦袋來,從床邊緣看著躺在床上的小幼崽。

“是的。”

有更老練的醫生把那小醫生拽到一旁,看了一眼吃了一口藥就怎麼也不肯張嘴的小家夥。

這小家夥雖然懶懶喪喪的,但卻出乎意料的固執。

“我們在這裡他好似有點緊張,我們就暫時先退出去,您給他喂好了藥可以出來一趟嗎?有些事情要跟陛下您細說。”

裴寒錫點頭。

等醫生們都退出去了,他才把小家夥抱起來。

其實他抱幼崽的動作不算生疏。

畢竟他也有四個弟弟妹妹。

喂藥卻屬實是第

一次。

雖然在強大的精神域之下,裴氏王族的基因會在汙染的襲擊中對精神域造成毀滅性打擊,成為裴氏王族這數百年來的陰影。

但在精神域還沒成長到那麼強悍的時候,小白虎們一個個皮實的很,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所以更彆說吃藥了。

小家夥小小一隻,被包在小毛毯裡,身子都因為發熱而微微泛紅,大眼睛有點水潤潤的,就這麼抬眼看著他。

似乎是很難受,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難受。

諾星看了看那藥劑,臉都埋進了裴寒錫的懷中。

難得能看出幾分嬌氣來。

生病後好似都比生病前要活潑一些。

大概是平時往那一躺,實在是太頹廢了,動也不動,導致生病的鬨心都讓他演繹出幾分活潑。

裴寒錫有點笨拙的推著針管裡麵的藥劑,小心湊到小家夥嘴邊。

他明顯看出諾星的臉皺起來。

這東西不好喝。

諾星有點嫌棄的看了這小針管一眼。

再看看抱著自己的人。

最後小家夥不情不願的癟了癟嘴唇。

張口,讓那液體流入口中。

裴寒錫看出小家夥的不情願,加快了動作。

看著小家夥全咽下去,又將小腦袋埋進了他的懷中,鴕鳥一樣的藏起來。

裴寒錫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好乖。”

諾星聽見這話抬頭,再次看向自己的家長。

大眼睛在黑夜中顯得比白天更亮。

就這麼看著他,若有所思。

在裴寒錫即將把小家夥放下的時候。

諾星才開口。

“能再摸一下嗎?”

諾星不知道該要怎麼形容。

其實他在實驗室裡也聽見過這樣的話。

乖乖做了什麼實驗——很乖,乖乖吃了什麼東西——很乖……

但說實話,沒什麼特彆目的的乖。

諾星沒聽過。

手也很暖。

不帶著那些配置好的詭異的藥物苦澀氣味。

小白虎耳朵搖晃了一下。

覺得自己還有點喜歡。

心裡的負麵情緒被順利壓抑,小家夥難得提出自己的訴求。

裴寒錫還惦記著醫生的話,聞言看過來。

“當然可以。”

他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

看著小家夥的眼睛一點點亮起來。

——養個孩子,好似沒想象之中那麼難。

裴寒錫心中想著,摸著小家夥的小腦袋。

片刻後才將小幼崽放在了床上。

看著小家夥從床上翻過身子來,仰頭看他。

裴寒錫此刻有些後知後覺的感受到——好似生病後,這小家夥有點粘人?

一直到裴寒錫離開。

諾星也還歪著小腦袋,旁邊的大白虎發出安撫的低吼。

諾星覺得自己還很燙。

他軟軟的趴回去,仔細思考著。

又不免回憶起之前的負麵情緒。

說起來——

諾星在被摸摸頭,好好放在了床上後,停頓的思維也難得活躍起來。

在這個‘夢境’之前,他其實不會太仔細的去回憶起以前自己世界的種種情況。

說他懶得思考也好,說他不願意回憶也罷。

其實從他生命流逝的時候開始,他的時間就仿佛靜止了,因為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任何事物,幾乎將自己封閉在一個小屏障裡。

此刻那道殼才被輕輕敲破。

根據諾星這段時間的觀察。

他現在也能夠確定一點。

這個世界的運行邏輯跟他原本世界的運行邏輯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裡擁有的是精神力,而在他的世界,力量會凝聚為稱號。

諾星低頭看看自己手腕上的精神力測定手環,表情略有點茫然,伸手擺弄了一下。

然後小身子又倒進柔軟的大床上。

蓬鬆的銀白碎發將他大半張臉遮蔽住。

小家夥幾乎是歪著腦袋仔細思考著——他記得他在被小羊綁定之前,隱約看到了慢慢浮現出來的對他的稱號評價,一個是【偽裝者】。

這個不奇怪。

實驗室內出來的試驗品沒有不會偽裝的,這應該是個基本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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