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畢竟小顏寧跟其他幼崽不太一樣。

而且作為家長,他跟小家夥相處的時間太短了。

當然了,修士的幼崽出生率極低,天賦越強,越難有子嗣,但因為天賦強更加追求大道,以至於很多修士不會多管自己的子女,但他是不一樣的。

程寒秋心中想著。

像是回憶起西州薄涼的風,又如同憶起南州淋漓的雨,那時候還年少,三五同伴嬉笑怒罵,說他雖然脾氣不好,但總歸比很多人多了責任感,所以他們才會聚在他的身邊。

也是,像是那幾個小子說的那樣。

程寒秋眯著眼睛,他總歸是比一些人多了一點點責任在心上的——所以下不為例。

程寒秋自然的提溜著幼崽來到了軟椅。

他將小家夥放下來。

眼見著小家夥抱著枕頭,小小的歡呼了一聲,轉頭看向他,眼睛亮閃閃的,小枕頭往上一拋,然後蹬著自己的兩條小短腿,手腳並用的就要往上爬。

他動作倒是快。

很快爬上來之後。

又麻利的抱起自己的小枕頭,轉頭期待的看著程寒秋。

程寒秋站在原地矜持幾秒鐘,終於上前,將幼崽擠進了他熟悉的安全的小角落,自己牢牢占據著軟椅外側的大部分地方。

這實在是有點擠人了,但小幼崽一點不惱,還彎著眉眼從那個小角落探出小腦袋來。

顏寧其實挺難過的。

畢竟那些事情都是噩夢,都是陰影。

再次經曆一遍。

哪怕不會沉溺過去,不會被打壓的止步不前,或者因為那樣的快感選擇沉浸在報複之中,但對於幼崽來說,那也不是什麼讓人寬心的體驗。

程寒秋自然而然的伸手,還是那副悍利桀驁的樣子,將那顆小腦袋按下去。

“睡覺。”

顏寧才剛入道期,雖然已經是正兒八經的修士了,但因為入道這個階段,身體基本上還在適應時期,所以還需要食物,還需要睡眠。

等渡過入道期,再經過練氣十層之後,進入築基,這才算是正兒八經的走上修真大道,在這個時候的修士才會跟凡人有著本質上的不同,他們可以不用吃食物,也不用睡覺,靠著日月精華靈氣不斷淬煉自己。

而現在。

幼崽還是在長身體的年紀。

的確需要好好吃飯睡覺。

程寒秋這樣說著,已經自然而然的將幼崽的腦袋按下去。

今天的一切對他來說也恍如隔世。

千裡鏡正在靈劍空間內休息,偶爾還傳來抱怨的心聲,小幼崽跟之前幾天一樣,老老實實的團在他的身邊。

好像一切都跟以前一樣,但又好似一切都不一樣了。

程寒秋很難說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

不過的確不太一樣了。

之前小家夥麵對他還是緊繃著,有些瑟縮。

哪怕是親近,也隔著一層膜,那刺不是不紮人了,而是變成了軟刺,試探著一下一下戳著他。

但現在,幼崽翻出了柔軟的肚皮,小手一夠一夠的,去程寒秋彆在腰間的酒葫蘆。

程寒秋躲避了兩次,最後睜開眼睛,伸手握住了幼崽的手腕。

“做什麼?”

這小家夥一身清明,從他身後探出半個腦袋來。

一雙眼睛又亮又大。

“寧寧想看看這個。”

小家夥膽子也大了,那張本來就叭叭叭的小嘴,在接話之後,一下子又閒不下來了。

“爹爹一直拿著這個,這是酒嗎?師兄說很好喝,寧寧能嘗嘗嗎?寧寧今天可厲害了,寧寧都已經看完那些字了,今天還複習了兩頁帖子,就這一晚上的時間哦!”

小家夥一臉我怎麼這麼牛哇的表情,小毛筆也探出來,試圖點頭,肯定幼崽的話。

嘻嘻!它的主人最厲害!

程寒秋沉默了一下。

“不可以,不能喝,古殷什麼時候跟你說的?他喝過?……那小子去偷過我的靈酒?”

幼崽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程寒秋為什麼一臉陰陽怪氣。

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句話成功將師兄推到懸崖邊緣。

小幼崽糯糯的啊了一聲。

“這個小孩子喝了之後會變笨的。”

程寒秋心中嗬嗬一笑,已經有了判斷,他轉身,將小家夥重新按下去,這樣說著,就將手邊的酒葫蘆直接扔進了儲物袋裡麵。

“那寧寧不要了。”

小幼崽立刻搖頭,收回手。

“寧寧聰明,寧寧不能變笨。”

寧寧還沒有裝夠呢。

程寒秋拍拍他的腦袋。

作為劍修,之前遊遍十三州,隨時麵對災害魔族,千裡鏡懸在腰間已經習慣了,等真正拿不起劍,不得不將千裡鏡封印的時候,他腰間多了酒葫蘆。

這一晃就是小幾十年。

他自己都習慣了。

但也就是這半個月的時間。

這個酒葫蘆幾乎沒怎麼動過了。

好似他不再需要靈酒給的醉生夢死和迷醉。

之後大概也不太需要了。

程寒秋心中想著。

將酒葫蘆塞進了最裡麵的位置。

他看著眼前活蹦亂跳的幼崽。

幼崽身上靈氣精純,周圍溫度略低,像是天生的寒冰玉,放在身邊極其舒服。

他來到這裡,變化的實在是太快了。

但在之前的人生中——

程寒秋想著他在走過考驗的幻境,找到小幼崽的一路上所看到的陰影和恐懼,想到那個灰暗瑟縮,要反抗,但又隻能慫慫的護住自己,讓自己少受一點傷的小身影。

程寒秋的顏色不斷暗沉下去。

他的大手還拍在幼崽的腦袋上。

“因為那些,怕黑?怕鬼?”

程寒秋是想要跟幼崽好好談一談。

當然了。

他本身對於小家夥粘著他(),????瑑????()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嗯,當然沒有。

畢竟是修士,小家夥今天也算是揭開傷疤,那以後的修行路上自然是要一往無前,不能還以為這些事情害怕。

程寒秋想要讓幼崽知道,那些事情並不可怕。

“因為——”

幼崽還縮在那個他覺得安全的小角落。

他抱著小毛筆,還捏著爹爹的衣擺,想了想,還順手將他爹爹的白發也抱在了懷中。

“因為在那裡,寧寧隻有一個人,他們要傷害寧寧,寧寧沒有辦法反抗,寧寧不哭,他們又覺得無趣,就裝神弄鬼的來捉弄寧寧,有一段時間寧寧好久沒有睡過覺。”

上古仙族血脈,從誕生開始其實就跟普通的幼崽不太一樣,不僅僅是天賦方麵,還有心性方麵。

就像是他明明那麼怕疼,但取血和割肉的時候,都死命咬著牙,不願意泄露哭聲。

隻到最後最絕望的時候,才難受的流眼淚。

但有些人骨子裡的惡劣就是如此。

他們喜歡看高嶺之花跌落神壇,喜歡看強者折腰,喜歡看堅強被摧殘變成脆弱。

所以顏寧害怕了。

他隻是一個小孩子。

在這樣日複一日的捉弄下,不如說他一直撐到現在,也隻是長成了一個內裡陰陽怪氣的小刺兒頭,都算是他心性堅強。

程寒秋眼底的暗色更濃。

他隱約有些暴躁。

說不出自己的情緒。

這樣的情況,他當然可以怕。

他自己都不能保證自己在顏寧這個年齡要是遭遇這些事情,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但他不能讓小家夥害怕——

那不利於小家夥修道。

不過有一點,他哪怕是重新牽動了筋脈的內傷,他也覺得值得。

那就是用千裡鏡將那一切都給攪得粉碎,將那些當時在傷害幼崽的虛影碎屍萬段。

所以沒有必要害怕的。

以後都會這樣。

程寒秋組織了一下語言,試圖告訴小幼崽這一點。

但幼崽很快又開口了。

“那裡很黑,為了讓我的情緒保持激動,他們會用一些很痛的東西,還有隻會點一盞燈,在那裡死過很多人,所有東西哪怕每次用完都衝洗重新以高溫淬煉,也沾染著無數的靈魂碎片,帶著難聞的味道——”

幼崽縮在他的身後,像是在回憶,聲音的尾音隱約聽著有一絲絲的顫抖,但他還在說。

“寧寧很害怕,但寧寧不敢說,寧寧一直很害怕自己等會兒就是下一個——”

下一個死在那裡的人。

一個沒有歸處的孤魂野鬼。

程寒秋正色,他轉過身。

然後對上了幼崽清亮的眸子。

“寧寧一直在哭,一直在

() 哭,寧寧想啊想,如果有不一樣的人就好了——”

小顏寧還揪著程寒秋的白發。

“然後寧寧真的看到了。”

顏寧仰著小腦袋。

“看到了爹爹的白發。”

程寒秋看著小家夥,喉結滾動兩下,一時有點哽塞,話語說不出來,隻能聽幼崽用那種輕輕軟軟的聲音,告訴他——

“寧寧那時候都還沒想起來呢,但寧寧就覺得呀,寧寧有救了,寧寧在那裡所有的記憶,都是痛苦的離開,隻有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爹爹你來了,周圍都亮了。”

這小家夥就這樣軟軟的告訴他——他到底有多期盼他。

“所以,所以——”

幼崽睜圓了眼睛,其實已經有些困了,但明顯是努力撐開眼皮。

“爹爹不要討厭自己的白發好不好?偷偷告訴爹爹一個秘密哦,寧寧之前一直做噩夢,有了爹爹之後,噩夢少了好多,他們在夢裡都不敢捉弄寧寧了,爹爹好厲害……”

程寒秋一呆。

幼崽生物鐘準時敲響,強撐著說完之後,那眼皮瞬間耷拉下去。

三兩秒鐘就要陷入睡眠。

臨睡之前,他還喃喃著——“爹爹,染黑發的材料也有點難找哦。”

所有的話連接起來,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程寒秋一句話都來不及說,這小家夥該說的都說完了,他就隻能這麼看著幼崽。

已經睡過去的幼崽看起來乖乖巧巧一個。

不見身上一絲一毫的刺。

睡夢中還輕輕砸吧了一下嘴。

在他倍感安全的小角落慢吞吞調整了一下睡姿。

整張小臉都埋進了他的懷中,隻有呼吸聲淺淺。

這就太奇怪了。

程寒秋慢條斯理將幼崽揪出來了一點,保證他的正常呼吸。

這種感覺就真的太奇怪了。

他其實根本沒做什麼。

卻有個幼崽苦惱的告訴他,他很喜歡他那讓人厭惡的妖異的白發,但如果他真的實在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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