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嗅到了熟悉的氣息。
隱秘的窺-探,如雨絲落在臉頰上的冰涼觸感,神秘,危險,又無法尋其蹤跡,以至於無法分辨是真是假。
柏曲摘下眼鏡,用濕布擦拭,唇邊依舊掛著溫和輕柔的弧度,隻是落在手上動作的視線裡逐漸帶起一絲壓抑的興奮。
雖然隻靠一絲氣息判斷調酒師就在附近這種猜測太過天真,但無數成功實驗的開端,就是一次不經意的直覺判斷。
異人之間,可沒有什麼同僚情誼。
柏曲的眸色加深,那雙金眸在黑暗中顯得給外詭異。
然而下一秒,一隻手鬼鬼祟祟從前方伸來,趁著他注意力分散,滿腦子都是各種引誘調酒師現身的陷阱時,指尖一勾,以極快的速度把他手裡剛擦了一半的眼鏡搶了過去。
柏曲手裡空了東西,下意識抬眼,眼裡還有一絲沒隱藏好的不悅與冷意,但在看清麵前少年模樣的時候,化作了漫長的沉默。
新收的學生自然熟地把圓框眼鏡戴在了他自己臉上,眯著眼睛仰望天空,左看看右看看,隨即像是遇到什麼無法理解的事,推了推鏡框,扭頭衝著柏曲認真地說:
“老師,你這眼鏡沒度數啊。難道是為了顯得自己更有學術氣息嗎?話說,老師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很神奇的設定,有人放下劉海和掀起劉海完全是兩個人,也有人摘下眼鏡後變成了超級大Boss,說不定世界上還有人換了個發色就成另一個人了呢,聽起來是不是非常有趣?感覺可以當新研究課題哎——哎?老師你人呢?可惡,你是誰?我不是在和我老師說話嗎?你把我那麼大一個老師藏哪裡去了!”
來不及說話的柏曲:“……”
插科打諢,裝瘋賣傻。
似乎很熟練,經常有人陪著他玩鬨嗎?
柏曲摩挲著指腹,注視著麵前開始在沙裡挖坑找他老師的少年,突然輕笑一聲,彎腰從少年臉上把那副圓框眼鏡重新拿回來,一邊戴上,一邊說道:“今晚入侵我們實驗室的一共是三方人,目的不明,但很明顯影響到了我們的生活與科研,所以天亮後我準備前往地底基地找騎士團商量重建實驗室以及守衛的事宜,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楚修宴正在用手埋沙,聞言抬頭,認真地說:“我要去,放心吧老師,我一定不會讓那群粗魯的家夥碰到你的!”
柏曲直接略過這話,繼續控製著話題與節奏,“那麼明天記得穿有帽子的衣服,我記得衣櫃裡有幾套乾淨的,都是這座基地裡送來的。”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少年那半黑半白的發色上,意味深長道:“畢竟你的發色實在顯眼,身為弱不禁風的研究型人員,最好還是不要被人太過關注為好。”
楚修宴沒有說話,目光直直看著柏曲的那頭綠毛,無聲勝有聲。
柏曲:“我這是因為某次實驗失敗造成的副作用,已經在研究怎麼變回去了。”
楚修宴也說:“我這個是因為變成異人那會出
現人格分-裂導致的外在表現,白色代表了身為人類的那一麵還在懷揣著友愛與善良奔向光明,黑色則表示了邪惡的那一麵正在黑暗與深淵中沉-淪,憎惡世間萬物。隻有白色與黑色互相搏鬥,才能保持一個平衡,保持我現在的理智。”
柏曲聽著少年的滿口胡話,再一次被無法言喻的感覺充斥整個大腦,隻感覺頭疼,呢-喃道:“的確挺.......”
後麵的話被吞了回去,他臉上重新浮現微笑,不再看少年,往被炸出破洞的房屋走去,嘴裡說道:“夜深了,三樓的臥室還算完好,早點休息吧。”
係統認真地做閱讀理解:【我感覺他想說你的確挺神經質的。】
楚修宴繼續撥拉沙粒:【可是,我完美把他的試探全擋回去了!】
在經過少年身旁時,柏曲突然駐足,低聲問道:“雲,你有血親嗎?”
楚修宴堅持著自己失憶的設定,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失憶了。”
柏曲安慰了他一會,然後繼續往屋裡走去。
楚修宴盯著柏曲的背影,抓了把沙粒,感受粗糙的沙子從指縫間流下,思緒有些發散。
柏曲完美闡述了何為眯眯眼怪物,麵上溫和友善,待人誠懇,實則擅長將各種陷阱埋在話語中誘-人主動暴露各種信息,玩得就是心跳。
目前楚修宴已經遇到過三位西北高級異人。
第一位是楚離,前身【調酒師】,性格冷淡孤僻,沉默內斂,心裡的想法從來不會表達出來,再加上一個多疑敏-感,如果是敵人絕對很難纏——當他陷入失憶狀態後,楚修宴也是纏了許久才勉強令他放下那份警惕,但現在的楚離還是習慣用各式各樣的利益來維持與他人間的關係。
第二位是【鋼琴師】,半個。由於一見麵就處於神奇的一體兩魂狀態,導致楚修宴對這位的了解不深,或許是有求於人再加上自身糟糕的情況,當時的鋼琴師並沒有表現出強勢的態度,聯係其口中隱約透露的過往經曆,恐怕是那種善於隱忍偽裝、審時度勢的類型。
而第三位就是柏曲,不清楚有沒有代號,但很明顯身份不低,與另外兩位或多或少處於麻煩與虛弱中的不同,這一位非常正常,沒有弱點,正在為了某種目標而不斷前進。
也就是說,隨時會變成敵人,不可控。
想到這裡,楚修宴抓了抓頭發,起身拍拍膝蓋上的沙礫,轉身往屋裡走去,歎道:【真想給柏曲的後腦勺也來一棍子。】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某條街道儘頭,陰影覆蓋下的角落裡正有一道黑影悄然離去,指尖的銀絲在月光下無聲浮動,而後驟然消失。
突然的爆炸引發不小的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