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都無所事事在病房裡晃悠,因為我常常會在院長這裡待一整個下午。

其實院長大部分時候都不清醒,我也無法與她有過多的交流,待在那裡也僅僅是待在那裡而已。

我無法分擔她身體上的痛苦,也無法替她去麵對死亡的到來。

我什麼都不能做,什麼也做不了。

與她的每一麵都是倒數,每一麵都可能是訣彆。

……

雖說是請了一個周的假,但我該完成的課業也並沒有落下,待在院長身邊的時間裡,我有很大一部分都在學我的專業課。

盛夏窗外鳥兒與夏蟬齊鳴,病房裡生命檢測儀運作的聲音規律地響著,一聲又一聲。

導員的來電在此時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我的手機界麵,打斷了我正放到一半的聽力。

聊天對話框裡最後一條還是我發過去的,我很確定我並沒有漏看她的某條回複。

她為什麼要直接給我打來電話?

不接顯然不可能,我輕手輕腳地從窗台邊起來,繞了很大一圈才來到病房門口。

然而就在我即將打開門的時候,窗邊留著透氣的那條小縫忽然吹進來一陣風,將我鋪散在桌上的草紙和筆儘數刮落到地上。

那支黑水筆落了地後就窸窸窣窣滾了一大圈,直到撞上病床床腳。

我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凝神盯著病房四周,害怕下一秒就聽到有人醒來的動靜。

所幸院長沒有醒,一旁的姚阿姨也還在午睡。

我繼續躡手躡腳地開門。

接通電話,導員略顯尖細的聲音傳入我耳膜中:“是言知嗎?”

我言簡意賅地答“是”。

她繼續道:“我看到你的消息了,你想延長假期?”

我還是答“是”。

她在那頭莫名其妙歎了口氣:“還是準備請四天嗎?”

再答“是”就顯得我太敷衍了,我換了個語氣詞:“嗯。”

我隱約覺得事情不該如此簡單。

果然下一秒導員說:“言知,有件事情我必須和你說清楚,母親去世是令人痛心的事,但你也不可以一直逃避,你還有自己的事要做。”

母親去世這幾個字令我大腦遲鈍了一瞬,我恍惚想起的確有這麼個借口。

導員好像對我那隨口一編的請假理由深信不疑。

我後知後覺這個借口用得不好。

可我不能澄清一切。

此刻我又想起很久以前院長替我取名的寓意。

知無不言。

一個謊言勢必要用更多的謊言進行填補。

而我儼然已經撒謊成性。

好奇怪,我總在令人失望,無論活著的亦或是死去的,我都無法滿足他們的期待。

導員又說:“況且你的母親一定也不會想看到你荒廢學業。”

“……”

“這四天的假我可以給你批,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儘快回來。”她頓了頓,“你也不要覺得我說話難聽,忠言逆耳,以後你都會懂。”

她給了我選擇,也沒有用所謂導員的架子施壓於我。

我並非善惡不分的人:“好,我不會再請假了,四天後我就回去。”

這次我沒有騙人。

假期不能無限期延續的,我已經留在雲城很久,是到了回去的時候了。

等著導員那邊把電話掛斷,我一口氣還沒鬆到底,轉頭就在走廊裡看見了姚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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