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井基地內,所有人一夜無眠。

整個聯邦,也有很多人不能入睡,一句不小心說出來的夢話就能把人輕易送走,無數人翻來覆去,恐懼地睜著眼睛,一直到天亮。

清晨五點整,手環的鬨鐘一陣震動,裴染睜開眼睛。

W幾乎立刻在她的左耳邊出聲:

“你今天的心情好麼?”

她一動眼皮,他就開口說話,裴染深深懷疑,他就這麼盯了她一個晚上,也不知道有沒有專心守門。

“還行。”裴染回答。

W沒出聲,像是判斷不出她這算是心情好,還是不好。

裴染打開手環的虛擬屏,照亮黑漆漆的小房間,翻身坐起來,撕開嘴上的膠帶。

膠帶貼了一天一夜,臉上好像過敏了,粘貼的地方邊沿的一圈皮膚隆起來了,又腫又癢。

裴染揉了揉臉,從包裡找出一管抗過敏的藥膏,薄薄地塗上一層,然後悲催地發現,塗藥後膠帶就粘不住了,隻能再把藥擦掉。

她又翻出一盒口服的抗過敏藥研究。

這盒抗過敏藥的藥片和JTN34一樣,也是白色,三角形,大小也差不多。裴染靈機一動,從衣服口袋裡拿出那盒JTN34。

這藥太珍貴,又太特殊,最好給它來點偽裝。

裴染把過敏藥從藥盒裡倒出來,兩板JTN34全塞進去試了試,大小剛剛好。

她這才剝出一片JTN34,和水吞掉,剩下的藥珍惜地放進裡麵衣服的口袋裡,貼身收好。

昨天吃的藥起作用了,今天右臂和肩膀已經不疼了。

還剩兩袋薯片,裴染重新整理一遍背包,把一袋薯片努力塞進去,撕開另一袋。

金屬球黑色的眼睛動了動,先停在薯片袋上,又看了看裴染,大概又想起了便秘的事。

不過他這次學乖了,為了不讓兩個人的關係繼續減分,死命忍住,沒有再提他的“建議”。

裴染吃著薯片,點開手環的虛擬屏,看了看備忘錄。

今天的備忘錄上寫著:

【周四:炸雞日】

昨天沒能吃到牛肉麵,今天應該也不太可能吃到炸雞。

她又往後翻了翻,從周一到周日,每天都有安排好的食譜,可惜現在都隻能看看而已。

再往前翻,備忘錄裡都是原主零星記下來的瑣事,夾雜著一段又一段的文字,和她告白失去的暖氣一樣,感覺像是短詩。

寫詩這種風花雪月的事,離裴染的生活很遙遠,有點稀奇。

裴染好奇地一首首讀下去。每首句子都很短,有的押韻,有的不押,用詞奇奇怪怪。

她的目光落在結尾的句號上。

原主有種特殊的書寫習慣,句子隻有中間有逗號,結尾沒有任何標點,一直到整首短詩寫完,才會鄭重地畫下一個句號。

這有點像在腦中用綠光寫字,結尾要畫個句號,寫的字才能生效。

綠光竟然把原主的這個習慣繼承下來了。

裴染翻著備忘錄, 很快消滅掉整包薯片, 意猶未儘,又打開一包香蔥味的壓縮餅乾。

這個世界的壓縮餅乾竟然也很好吃。

餅乾緊實,略帶蔥味,有油香和奶香,卻不怎麼膩,比地堡世界小作坊裡粗製濫造的壓縮餅乾精細美味得太多了。

裴染一口氣吃掉半袋。

她在這個世界上孑然一身,每天的目標都很簡單——吃飽,然後活下去。

現在是早晨五點,就已經完全吃飽了,裴染覺得,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大半。

她喝夠水,擦了擦手,重新撕下一截膠帶貼在嘴巴上,這才把金屬球挪得近一點,放在麵前,開始用機械手掰他的金屬外殼。

她很守信用,開始修他了。

刷地一下,房間裡燈光大亮。是W,打開了他頭上的照明燈,他把燈光轉了個角度,射向天花板。

白色的天花板上全是斑駁的血跡,把強光反射回來,照亮桌麵,照亮一切。

W:“手環的光太暗了,用這個看得比較清楚。”

裴染看得很清楚,金屬球的外殼從上到下,幾乎裂成兩半。

掰回原位,至少能讓他的內部結構不這麼危險地暴露在外。

W連眼睛都不敢亂動,溫聲問:“能不能請你在複位外殼之前,也幫忙看看我的內部壞得怎麼樣了?”

裴染訝異:“你竟然還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從昨天到現在,這位聯邦安全代理人的聲音一直是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感情的痕跡,現在語調放緩了,竟然有了點溫柔的意思。

W:“我說過,我當然會使用人類的語氣,隻不過平時和人類交流時,多數情況隻為下達命令,闡述情況,傳遞信息,完全沒有這個必要而已。”

現在卻很有必要,因為要求她辦事。

裴染忽然想起撥打市政報修熱線電話時,那個接電話的人工智能低沉動聽的聲音。

她問:“那你會不會氣泡音?”

小說裡提到過的那種氣泡音,裴染讀到過,卻沒真的聽過,對著文字想象了好久,也沒想出到底會是怎麼個“氣泡”法,十分好奇。

W仿佛認真地思考了片刻,答:“你是想要女孩子的氣泡音?我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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