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染腦中,W正在說話:“起屏蔽作用的很可能就是桌上的白色儀器,我剛才觀察過,上麵有一個開關,我現在找機會爬上去,悄悄把開關按掉。”
裴染懂他的計劃。
如果那台白色的儀器能生成屏蔽層,悄悄關掉,幸吾弦再開口說話時,就會直接炸成渣。
幸吾弦一死,這裡肯定會亂,到時候再想辦法對付其他人。
如果它的功能是抑製綠光的活躍性,關掉以後就更理想了,她可以自如地使用異能,對付這一屋子的人。
即使它什麼都不是,也無所謂,反正先試試,沒有壞處。
這是眼下最簡單的解決方法。
裴染在心中答:“好。你小心。”
搖曳的昏黃燭光中,裴染看見機械蜘蛛了。
她躺在地板上,視角比其他人矮得多,剛好能看見,它原本躲在桌子腿後的陰影裡,現在利落地順著桌子腿爬了上去。
它輕輕地一躍,用腳爪勾住桌布,把自己隱藏在桌布垂下來的褶皺裡,迅速地往上攀爬。
機械蜘蛛的動作非常快,轉眼就上了桌麵,溜到燭台的銅座後麵。
它觀察了一下周圍,儘可能把自己伏低,向著桌麵上的白色儀器進發。
燭台和儀器之間沒有任何遮擋,接下來的一小段路,非常容易被發現。
賣保險的就站在桌子旁邊,離儀器很近的地方,眼睛還在漫不經心地亂瞟。
裴染出聲:“當時我是被綁架的。”
她說話了,房間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賣保險的也看向這邊。
幸吾弦冷笑了一聲:“果然,要把刀按在臉上,才能招供。”
他問:“後來呢?你和我弟弟單獨關在房間裡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
裴染心想,式歌冶竟然還真的是他弟弟。
W按掉開關前,一定會先通知她,裴染放心地繼續說話。
“他拿了一把刀,想要殺我。”
幸吾弦完全不意外,“所以?”
裴染心道:所以他就被我宰了,就像馬上要宰了你一樣。
機械蜘蛛安靜而迅速地衝向那台白色儀器。
W在耳邊說:“裴染,不要再說話,我要關了。”
就在這時,賣保險的大概用餘光看到桌麵上有東西在動,忽然轉了一下頭。
他一把抄起桌上的儀器,尖叫:“蜘蛛!!”
W明顯是想跟他搶速度,腳爪一彎,一個起跳,飛撲向儀器,可惜隻差了一點點,爪子幾乎碰到了,卻還是沒能在最後關頭按下開關。
機械蜘蛛一擊不中,立刻撤退。
旁邊的另一名保鏢反應迅速,已經掏出槍來,對準蜘蛛開槍了。
“砰!”
桌麵被打穿一個洞,白色的台布燒得焦黑。
機械蜘蛛飛快地爬向桌子邊沿,順著桌子腿溜下去
了。
幸吾弦回過頭,莫名其妙,“什麼蜘蛛?莊園這麼老,有蜘蛛很正常,至於嚇成這樣?”
“殿下,不是普通的蜘蛛,”賣保險把那台白色的小儀器抱在懷裡,用手死死地護住開關,“是一隻機械蜘蛛,好像要來碰屏蔽層發生器。”
他說,屏蔽層發生器。
這儀器真的是用來生成屏蔽層的。
賣保險的騰出一隻手,指著桌子底下,“是銀色的機械蜘蛛,往那邊跑了。”
幸吾弦皺起眉,對保鏢示意,
幾名保鏢立刻衝過去。
幸吾弦回過頭,盯著裴染:“機械蜘蛛?你的?”
裴染安然點頭:“對,我的。”
她直接認了,幸吾弦反而怔了怔,轉過頭指示:“抓不住就打掉。”
有他的命令,保鏢們都加入了抓蜘蛛的行列,幾個保鏢彎著腰又抓又踩,機械蜘蛛在飛快地竄來竄去。
“砰!砰!”
又有人找到機會開槍了。不過蜘蛛的移動速度又比普通蜘蛛還要快得多,上天入地地到處亂鑽,身形如同鬼魅,根本打不到。
蜘蛛的身體太小,一不小心就會被人捉住,W還是一直在尋找機會,想爬到賣保險的身上,去按開關。
會客室裡亂成一鍋粥,幸吾弦隻當看不見,自己繼續審裴染。
“然後呢?他怎麼就從輪椅上摔下來了?”
W的計劃沒有成功,裴染有自己的計劃。
殺幸吾弦這件事,她從關在隔離中心的時候起,就一直在反複籌謀,琢磨了很久。
黑井裡下手不易,等的就是在黑井外的機會。
出了黑井,摘掉抑製手環,用綠光一號殺他,易如反掌。
隻要能接近他,讓他進入綠光一號的作用範圍內,在腦中寫下“幸吾弦炸得粉碎”,他就會直接變成渣。
悄悄乾掉,悄悄閃人,他們連凶手都找不到。
後來在礦道裡發生的那次事件,讓裴染明白,幸吾弦手裡,可能有會抑製綠光活躍度的儀器。
而綠光一號偏偏受抑製的影響非常大。
所以一定要有另一個備選計劃。
就是綠光二號。
會畫畫的綠光二號很特殊,受抑製的影響向來最小,無論是在戴著抑製手環的時候,還是那天在有抑製儀器的礦道裡,都是能動的。
裴染在黑井內外反複做了各種實驗,一點點摸清了綠光二號的作用規律和功能。
她在宿舍裡試過,在抑製狀態下,即使綠光二號能出現在筆尖,畫出來的畫也不能起效。
但是在非抑製狀態下,提前畫好的最後一張畫,即使在抑製中,轉一轉筆,仍然能起作用。
綠光二號的生效需要幾個條件。
一幅展開的漫畫畫麵,內容連貫合理,符合綠光二號現有的能力,作用對象需要在視野中,能看得到,還要有能帶著綠光二號旋轉的一支筆。
三者必須同時落在一定範圍內。
剛剛在門外,發現綠光受抑製,裴染打算調用綠光二號。距離合適,幸吾弦也在視野中,可惜門突然被人打開,打斷了她的計劃。
不過現在也不算晚。
唯一的問題是,口袋裡的筆剛才搜身的時候,被幸吾弦扔到了旁邊。
裴染默默地估算了一下自己和筆的距離。
她勉強抬起手,側過身體,指了指自己的作戰服的衣襟。
“當時輪椅失控,他就直接栽下來了。你不要殺我的蜘蛛,我這裡有個暗袋,裡麵裝著式歌冶的東西,我可以把它給你。”
幸吾弦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她躺在地上,全無反抗之力,連翻個身都很費勁,綠光又被抑製住了,實在不會有什麼威脅。
賣保險的懷裡抱著儀器,指揮保鏢們滿地抓蜘蛛,幸吾弦放下手裡的削皮刀,自己翻開裴染的衣襟。
她的作戰服前襟裡麵,確實有一個暗袋,因為平平的,摸起來像是沒有東西的樣子,幸吾弦生平第一次親自動手搜彆人的身,剛才沒有搜出來。
幸吾弦把手伸進去,從暗袋裡摸出一張疊起來的紙。
裴染說:“這是從式歌冶的本子上撕下來的一頁。”
式歌冶隨身攜帶的黑皮本子,幸吾弦見過無數次,這紙頁的尺寸一看就差不多。
他立刻打開折起來的紙。
裴染的目光落在他放下來的削皮刀上。
不用再費勁去夠那支筆了,有人自己把“筆”送上了門。
她在心中對W說:“我要動手了,我會給你信號,你隨時準備去按那台儀器的開關。”
幸吾弦展開了手裡的紙頁。
紙上畫著四格漫畫。
上麵最大的一格,也是畫得最精細的一格,竟然是他的半身小像。
衣服沒有任何細節,但是頭部和發型都畫得非常仔細,筆觸並不嫻熟,運筆也不夠流暢,有些地方甚至反複描過,但是把他的特征抓得很準。
臉型,下顎的線條,眼睛的形狀,頭發的流向。
就像仔細地照著他的照片畫的一樣。
甚至畫裡的他還露出了半截手。
手是最難畫的,畫得實在不怎麼樣,卻精細地描繪出了小細節——腕上戴著手環,手指上還有他那枚黑色的戒指。
第二格漫畫,畫的仍然是他,小了一些,卻像第一格的複製粘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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