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染直覺地覺得,那裡本應該有核心處理器,卻熄滅了。

潮水般的情緒翻騰起隱藏已久的記憶碎片。

仿佛有光影晃動。

槍聲,孩子的尖叫聲,媽媽揮舞的銀色手臂,一片混亂。

這些影子一閃而過,看不清楚。

裴染低下頭,忽然看見眼前,金屬機身上稍低一點的地方,有個小小的凹坑。

這回的記憶忽然清晰起來。

她當時的視角很矮,正坐在地上一張花花綠綠的墊子上,手裡抓著個沉甸甸的東西。

是黑色的,好像是個能量塊。

她默不作聲,拿在手裡顛來顛去地玩,一個不小心,甩飛了出去。

能量塊飛了,剛好砸在媽媽的金屬機身上,“哐”的一聲響,把周圍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她知道自己乾了壞事,撩開小短腿,撒腿就跑。

身後傳來媽媽的聲音,語調平靜得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裴染,慢一點跑,小心摔跤。”

往事的記憶淡去,裴染摸了摸金屬殼上那個小坑,“是我砸的?”

“對,我還記得,那時候你才多大?也就三四歲?自己偷偷鑽到倉庫裡,不知從哪翻出來一個能量塊,那麼沉,抓在手裡,一下就扔出去了。”

蘭薩說:“你一直是最調皮的孩子,可也是媽媽最喜歡的孩子。”

裴染仔細搜索著泛起的記憶,又有零碎的片段閃過。

中午,所有人都在小床上午睡,隻有她還悄悄地睜著眼睛。

大白天的,非讓人睡覺,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

媽媽在小床之間無聲地滑來滑去,四處巡查。

它的身軀顯得特彆高大,時不時伸出觸手,給亂翻的孩子蓋好小被子。

滑輪停在裴染的床邊,裴染火速閉眼,一動不動。

一隻金屬手幫裴染撥開蓋在臉上的頭發。

那隻手落在裴染耳邊,輕柔的聲音從手指末端傳出來。

“裴染,睡不著?想聽故事嗎?”

裴染睜開眼睛,伸手握住一根冰涼的金屬手指,點了一下頭,小聲說:“想。”

媽媽的身軀高高地聳立著,眼睛在掃視彆處,長長的金屬觸手螺紋伸展,越過房間,把角落裡一個熟睡的孩子耷拉下去的腿搬到床上。

它的聲音卻在裴染耳邊,從金屬手指裡發出來:“今天想聽什麼故事?”

裴染小聲點菜:“想聽……一個背著劍的騎士,騎著她的機械馬……”她信口胡編,“……大戰外星人的故事。”

“好。”媽媽輕聲回答。

無論裴染每次想聽什麼天馬行空的奇葩故事,媽媽都一定能立刻編出一個。

有時候還不止一個,會一口氣給她好幾個故事梗概,讓她自己隨便挑。

又有個小孩做噩夢了,翻騰著哼哼呀呀。

媽媽伸出觸手,在孩子背

上輕輕地拍著。

這邊已經開始講故事了。

“在一個遙遠的星球上,有一個王國,王國裡最勇敢的騎士是一個黑眼睛的姑娘,她有個奇怪的規矩,每天隻揮三次劍。每一天,都有人找上門來挑戰,每當她打敗三個人之後,就會說,明天再來吧。然後關起門來睡覺,誰都不理……”

那聲音輕緩平和得像一片柔軟的羽毛,在記憶中飄落。

有隻手落在裴染背上,就像媽媽的手一樣。

裴染轉過頭,是W。

他在耳邊問:“你沒事吧?”

裴染回答:“我沒事。”

她環顧四周。這裡毫無疑問,是原身長大的地方。

好像從一點點大的嬰兒開始,就待在這個房間裡了。

然後呢?

裴染努力回憶,能抓到的支離破碎的片段中,視角都非常低矮,感覺應該隻是幾歲大的小不點。

蘭薩安靜地站在旁邊看著,目光久久地落在W搭在裴染後背的那隻手上。

裴染問蘭薩:“我是在這裡長大的?”

“你是名孤兒,幾個月大時就被薩曼博士收養,帶到極光基地,送到這裡的育兒房。”

“這裡有不止一間育兒房,”蘭薩說,“每一間育兒房都會配備一台多功能智能機器人,負責照顧所有的孩子。”

這就是大家的媽媽。

裴染問:“我在這裡待了多久?”

“一共六年多,”蘭薩說,“不過中間有一小段時間,我們都去了首都。”

“去首都做什麼?”

裴染問他,隨即就明白了:是去參加國防安全部的沉寂者計劃。

果然,蘭薩說:“參加聯邦軍事科學院的一係列實驗,改造腦部,植入涅塔波發生裝置,調整大腦功能,與它匹配,我們所有人全都去了。”

極光基地所有的孩子都去參加了沉寂者計劃。

“當時參加實驗的,除了我們極光基地的這批孩子以外,還有科學院招募的很多其他人,一共應該有兩千多名。”

估計式歌冶就是其他渠道參與實驗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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