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術隔絕!”

亞瑟夫祭出了紅衣大主教授予的律令徽章,那是一麵紅黃藍三色盾牌形狀的徽章,放出後展開了一片光幕,將聖騎士軍團護持在裡麵,再讓人將陷在流沙裡的魔能炮手拉出來,重新整軍。

在這光幕之內,法術隔絕,所有魔力元素被禁止活動,形成一片禁魔區。

可就算此刻的魔法失效,先前的魔法技能造成的後果依然存在。

魔能炮依然陷在流沙坑裡緩緩下沉,火焰晶石彈造成的熊熊烈火仍在燃燒,被碎裂鐵片炸傷的聖武士們正在咬著牙從身上拔出鐵片,他們都是受過光明神賜福的聖武士,這點皮肉傷,本該分分鐘愈合。

是啊,本該分分鐘愈合的傷口,過了十分鐘依然沒有愈合,依然血流如注,疼得他們原本英俊的麵孔都扭曲得猙獰可怖。

什麼騎士意誌,貴族榮耀,在這火燒火燎的劇痛下,根本無法維係所謂的儀表形態,恨不得在地上打幾個滾撲滅火焰,剜出那些滾燙的鐵片。

“聖光呢?治愈術呢?”聖騎士們開始惶恐,不安的情緒蔓延開來,受傷的哀嚎不已,沒受傷的則是麵麵相覷。

他們雖然不是魔法師,但有聖光庇佑的聖騎士,自己也帶有聖光治愈術,哪怕恢複力不如正式神官那麼強效,可一般的小傷小病還是完全可以治療。這也是他們與普通騎士不同,能夠在稱謂裡帶上一個聖光的“聖”字的原因。

可現在,任他們如何努力,都看不到一星半點兒聖光出現。

沒有聖光,就沒有治愈術,沒有治愈術,他們的傷不但沒法治愈,甚至還有可能惡化!

聖騎士無所畏懼,聖騎士一往無前,聖騎士是勇氣與無敵的象征……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聖騎士原本有聖光庇佑,身著重甲,還自帶聖光治愈術,屬於打不死的小強,自然敢打敢殺敢衝。

從來都是怕死的打不過不怕死的,像他們這樣原本有著“霸體”、“無敵”光環的聖騎士,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破防,也會受傷流血不止,也會……死?

原本不怕死的前提是死不了,可這一但發現自己的“金身”告破,破防受到的打擊,甚至超過了普通人。

“光明神在上,虔誠的信徒祈求您的賜福,庇佑我們斬殺邪惡的女巫,清除這世上一切邪惡與汙穢吧!”

有人乾脆跪下,開始虔誠地祈禱,甚至用手指蘸著自己傷口的血,在臉上畫下十字和太陽徽記,表達對光明神的敬畏和崇拜。

可還是有人忍不住懷疑,“騎士長,為什麼那個女巫能夠用治愈術,可我們的治愈術卻消失了?”

“聖光真的不再庇佑我們了嗎?難道是我們做錯了什麼?”

“我們能做錯什麼?我們都是聽教廷的命令,除非是教廷的命令有誤,是紅衣大主教他們犯錯……”

劍光閃過,一個頭顱滾落在地上,一雙眼還睜得大大的,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鮮血從他的頸項裡噴湧而出,而那

身著光明鎧甲的軀體,卻依然屹立不倒。

“質疑神明者,即為褻瀆!”亞瑟夫的聲音有些暗啞,卻冷酷無比,“瀆神者死!”

聖騎士們啞然無聲,就算心底還有些懷疑的,這時候也不敢再說話,隻能默默地扶起身邊受傷的同伴,為他們清理傷口,包紮止血,一時間,整個騎士團中隻能聽到戰馬的哀鳴聲和鎧甲碰撞摩擦的聲音,再也聽不到半點說話聲。沉默得像是即將爆發的火山。

亞瑟夫轉頭望向那座女巫之城,哪怕隔著防禦罩,依然能看到城牆上那個小女孩身上的聖光護盾,與聖光道具發出的光不同,那聖光純粹得有些刺眼,刺得他雙目生疼,都忍不住想要流淚。

伊凡震驚地看著騎士長,小聲提醒他:“騎士長,你哭了……瀆神者當殺,你不必這麼難過……”

“我沒哭!”亞瑟夫噎了一下,沒好氣地說:“傳令下去,撤退五十裡,紮營!”

“撤退?”伊凡轉頭看了眼巍然不動的城牆,還有陷落在流沙裡的五座魔能炮,不由咽了口口水下去,“那些炮……怎麼辦?”

亞瑟夫:“你要是能把它們挖出來帶走,那就帶上。”

伊凡弱弱地搖頭:“我不能……”

亞瑟夫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說:“那還廢話什麼?不走,難道等她們再發射剛才那種該死的火焰炮彈?”

沒有聖光護盾,沒有聖光治愈術,他的聖騎士軍團,在魔能炮的打擊下,那就隻有當炮灰的下場。

他總算是明白,紅衣大主教為什麼隻派出聖騎士軍團,卻連基本的隨行神官都沒有派,說得好聽是相信他們的實力,說得不好聽,那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出現,拿他們當炮灰試探女巫領的真正底牌呢!

他雖然執法嚴苛,但平時都是跟這些聖騎士一起訓練,一起作戰,十幾年下來的感情,這些聖騎士就如同他的兄弟手足,比那些血脈親人還要親的那種。

可現在看到他們一個個限於迷茫之中,渾身浴血卻不知心向何處,他就知道這仗沒法打了。

開啟禁魔法陣,除了抵禦女巫們的攻擊之外,就是打算撤退。

“騎士長……”伊凡十分驚愕,在他眼裡,騎士長是那種流血不流淚,死戰到底絕不退縮的硬漢。可今天,連續打破了他認知的事情一再發生,就連聖光消失這種問題,在他心裡都往後排了幾位。

“撤退的話,如果大主教追責……”

“我一力承擔。”亞瑟夫微微眯起眼來,“我們要為光明而戰,但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炮火中。要寫信回王都質問科拉姆家族,是誰向女巫們出售了魔能炮,是誰令我們的聖光失效,是誰——出賣了我們?”

“騎士們隨我出征,是為榮耀而戰,不能死在惡毒的陰謀詭計之下。”

他身邊的侍衛們聽得大為感動,眼神從先前震驚恐懼,到如今敬佩崇拜,更是加深了對這位騎士長的信賴之情,徹底消弭了先前對聖光的懷疑和對他斬殺“瀆神者”的畏懼。

“騎士長說得對,我們不能白白死在陰謀裡,一定要查清楚是誰勾結女巫,私自售賣魔能炮!”

“我們先撤,等查清楚了叛徒,再來踏平女巫領!”

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這些因為聖光消失的聖騎士們,不再糾結是否畏戰而逃的問題,內亂不平,何以外征。他們回去揪出叛徒是理所應當的事。

撤退,也是為了收回拳頭,更有力的出擊。

他們氣勢洶洶地殺來,熱熱鬨鬨地撤走,留下了一地狼藉,拖不走的傷殘戰馬,還有陷在流沙坑裡的五座魔能炮。

艾爾維拉不由和女兒麵麵相覷。

茱莉婭有些迷茫:“他們……為什麼不打了?”

艾爾維拉也不解,這些聖騎士不是都祭出了封魔防禦陣,茱莉婭都說失去了對那片聖光籠罩下的土地感知力,無法再操控流沙坑繼續擴大,她正在想要不要再打兩炮試試這個防禦陣的威力,就被多米尼克死死地攔住了。

“聖騎士都已經撤了,再發炮就是浪費啊!”

多米尼克心痛得快要滴血,這麼大一個炮彈裡的火焰晶石,比他以前幾年時間收集的都多,轟的一下就炸沒了,雖然炸出來的炮火很美,效果很精彩,但這都是錢啊是魔力啊不能這麼浪費的啊!這些女巫到底懂不懂勤儉持家節約用料的實驗原則啊!

“他們為什麼會撤?”艾爾維拉十分迷惑,“聖騎士不是以鏟除邪惡為己任,為光明榮耀而戰,寧死不退的嗎?”當初他們焚毀她的家園,燒死了她的家人時,就是這樣義正言辭地說,不肯放過任何一個與邪惡有關的罪人,並將其視為他們的天職。

多米尼克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含糊地說:“說不定他們看到安娜身上的聖光,相信你們並非邪惡,所以自己退去了。”這話說得違心還有點惡心,連他自己都不信。

可老實說,身為一個戰俘,他一沒挨打二沒挨餓,還得到了許多以前夢寐以求的材料來做實驗,身為一個追求煉金術真理的死宅魔法師,除了換了個地方以外,他現在做的事,其實跟在王都沒什麼區彆。

甚至……在這裡才幾天的時間裡,他居然就吃胖了一點。

有點沒心沒肺。

沒辦法,他雖然是中級魔法師兼煉金術師,可一直都是在給阿爾文當助手打下手不說,就連他有什麼想法,都會被上級打壓,在阿爾文那裡根本不需要他有什麼創意,隻需要他按照要求工作。

沒完沒了的實驗和沒完沒了的工作,讓他已經失去了人生的大部分樂趣,原本以為除非熬到阿爾文老死或者升級魔導師後離開這片大陸,他才能有希望獨立出去……哦,那也離不開家族的束縛,科拉姆家族培養了他這個私生子,他就應該感激涕零地用一生來報答家族。

啊呸!他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他並不想做科拉姆家族的人。

在他被發現有魔法感知力之前,他不過是一個生活在妓院裡的妓女的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就連他的母親也在他出生後沒多久就死

了。是那些妓院裡和他母親同樣悲慘際遇的女人們,你一把我一把地將他帶大。

小時候他唯一的記憶就是饑餓,從來沒穿過一件新衣服,吃過一頓飽飯。直到有一天那些喝醉的嫖客將他扔進護城河裡,看著他掙紮求生時,他忽然感覺到周圍的河水裡,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湧入他的身體。

他覺醒了水係魔法。

接下來就是很老套的故事,王都的禦用宮廷大魔法師阿爾文·科拉姆感應到王都中的魔力元素變化,發現了他這個流落在外的科拉姆家族私生子,將他帶回了家族,賜予他現在的名字,替他選擇了新的父母來撫養他。

他從一個妓院裡沒人要的小乞丐,一躍變成了王都中最有權勢的貴族家族成員之一。

可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撫養他長大的那些人,都不見了。聽人說,那片肮臟混亂的區域發生了一場大火,那家妓院和裡麵的女人們都葬身火海,無人幸存。

他聽聞那個消息後,呆了很久,終於放棄了過去的記憶,老老實實做個科拉姆的魔法師。

隻是,內心深處,依然忘不了那些被人罵做垃圾、汙穢、臭蟲的女人們。

如果沒有她們,他早就不知死在哪個臭水溝裡。為此,他一直裝作沉迷於煉金術,拒絕為家族聯姻,拒絕成家生子,隻是裝著裝著,好像就成了習慣,真的除了煉金術之外,就沒有其他能讓他動心的事物了。

這次跟著阿爾文來女巫領時,家族裡根本沒人願意跟著來,隻有他,無牽無掛,還“忠厚老實”,吃苦耐勞,就理所當然地被推舉出來成為阿爾文的助手。

結果就成了俘虜,看到女巫居然能夠手搓魔能炮時,多米尼克幾乎是歡欣鼓舞地留在了這裡。

隻要有用不完的材料,能讓他繼續做實驗,研究爆炸的藝術,那他根本不在乎什麼邪惡與汙穢,因為他本身就是從人們眼中最汙穢之地走出來的。

現在看看那些狼狽“撤離”的聖騎士軍團,再看看身邊的幾個女巫,多米尼克忽然覺得,自己這一次,似乎選擇了一條正確的道路呢。

茱莉婭不知道他這一會兒心思就百轉千回,隻是很遺憾自己還沒能多打兩炮,那些聖騎士軍團就跑了。

“媽媽,你說我要不要召喚雪鷹來,騎著雪鷹過去給他們投幾發火焰晶石彈?他們總不能帶著禁魔法陣一起撤退吧?”

從城門出去的路被禁魔法陣擋住了,普通士兵出去跟送死差不多,可她們幾個若是出去被禁魔的話,也十分危險,所以希雅才讓她們堅守城樓魔能炮,不得擅自出城。

可現在聖騎士軍團都撤退了,難道還不能追上去炸幾下嗎?茱莉婭可是早就想學著老師騎雪鷹扔火焰晶石彈的威風了!上次炸魔法師沒有她的份,難道這次炸聖騎士團也不行嗎?

多米尼克一聽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就是被希雅從馬車上炸下來的,哪怕再喜歡爆炸藝術的煉金術師,也不喜歡自己的頭上綻放炸彈之花。

這女巫領主的學生,還真是跟她一脈相

傳啊!可惜有她的媽媽在身邊,是絕對不會讓她去冒險的。

艾爾維拉果然攔住了茱莉婭,“你忘了領主大人是怎麼吩咐的嗎?你最重要的責任,是拿下那五座魔能炮,沒有領主大人的吩咐,誰都不能擅自出城追擊的。”

窮寇莫追,這是希雅在戰前再三向她們強調的,哪怕一時占據上風,可那些聖騎士軍團都是身經百戰老奸巨猾的家夥,不是某些冒冒失失直接上門死磕開打的魔法師,在城門附近是她們的領地,早就安排好了所有應對方案,自然來一個打一個,可若是追擊出去,萬一對方藏有後手,用什麼高階魔法道具突襲,那就算有雪鷹坐騎,希雅也不敢保證萬無一失。

要是有空中坐騎就能穩贏的話,老威斯特伯爵也不會戰敗身死了。

現在女巫領看似強大,可實際上就那麼幾個女巫,還有一多半都是未成年,希雅可不願自己的人因為一時大意而受傷甚至死亡,任何一個女巫的損傷,對她來說都是能免則免。

至於那些聖騎士軍團,她一直就騎著小雪在他們頭上上方的千米高空俯瞰著,根本不曾疏忽放鬆。

小雪上次被阿爾文的光之索給捆成了個肉雞,差點就一頭摔死,已經被亞曆山大族長好好教訓了一通,還被赫爾曼等同伴嘲笑了一番,這次就更加小心,絕對不會再讓女巫領主和自己涉險。

就算這麼高,以它的鷹眼視覺加持,連地上跑過一隻兔子都能看清楚,更何況是這麼一大群聖騎士軍團,無論跑到哪裡去,都逃不過它的一雙眼。

它看到,就等於希雅看到,血契的鏈接,讓她們不光能共享壽命,還可以短時間內五感相通,讓希雅見它所見,聽它所聽,等於給她多了一雙千裡眼和順風耳。

看到聖騎士軍團撤退時井然有序,還開啟了各種防空護盾,希雅就知道,先前那兩炮給他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這都走出魔能炮射程了,還如此小心謹慎。

不過也沒錯,這就讓她捏在手心裡的火焰晶石彈一直沒能扔下去。

畢竟,經過多米尼克提醒之後,她才知道,用火焰晶石直接做炸彈是怎樣一種奢侈的行為。

基本上跟用黃金當板磚的效果差不多,隻是黃金板磚還能重複利用,這火焰晶石炸彈是一炸就沒了,純粹的消耗品。

怪也隻能怪她的老祖宗留下的寶藏物資豐富,讓她以為大家都這麼用的,直到拿到了那兩位宮廷魔法師的魔法腰包,才知道,原來隻有自家祖上家裡有礦還藏著掖著,讓雪鷹們守著,留給後代們慢慢挖掘,彆人可沒有這麼大方豪闊的老祖宗,就算有點東西,也都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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