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雅各布的一語既出,白塔氣溫驟降,變得十分寒冷。
這座原本以聖光之力為運行基礎的白塔簡直變成了一座冰窖,完全無法感應到聖光應有的溫度,就像是突然之間,從以生機為主的聖塔,轉化到了另一個極端。
那是肅殺的寒意,寒冰的鋒芒,足以將人的血液凍結。
剛才還在“手術台”上掙紮的年輕男子,瞬間無法動彈,渾身像是被冰封一般,隻能絕望地睜大眼睛,看著在雅各布手中緩緩凝結出的一把光刃。
希雅認得那把光刃。
甚至還能在腦海中的記憶碎片裡,看到那把光刃切開原主腹腔,從裡麵拿出一個……胎兒的畫麵!
這把帶有魔法元素之力的光刃,不僅是鋒利,更關鍵的是能夠止血,切割過的傷口創麵整齊的被凍住,不會流血,甚至還能清晰地看到血管和皮肉被切開的截麵。
若是再有個施展治愈術的神官在旁邊輔助,就可以在做完“手術”後以最快的速度治愈傷口,避免給實驗材料造成過度損傷,導致恢複期延長後,耽誤了下次取“材料”的時間。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醫學沒能發展起來,甚至還被打上巫醫的標記受到裁判所的獵殺,就是因為原來這些神官們的聖光治愈術著實強大,簡單方便易操作,見效迅速療效好,當然就沒人冒險去找巫醫治病。
但現在的神官們失去了聖光之力,沒法再幫忙治療傷口,就連雅各布自己,都隻能用雷電硬生生地烙傷封口來止血,那他現在要操作的這個換腿手術,風險就變得格外高了。
當然,看雅各布拿出來備用的治療藥水和其他魔法道具,顯然風險並不在他身上。
希雅的腳步無聲,沿著長廊向那間“手術室”走去。
顯然雅各布並不打算讓其他人看到他這位紅衣大主教竟然連自己的斷腿都無法醫治,居然要換上彆人的腿腳,所以這會兒的白塔裡,除了他和那位聖騎士中的最出色的“天才”之外,根本沒有其他的神官。
他太過相信聖塔的防禦力,主要是因為除了聖光令牌之外,一般人根本無法進入聖塔。
哪怕最近收到的消息裡,有好幾次傳說女巫領出了個十來歲的小女巫覺醒了聖光之力,他都認為一定是女巫們的詭計,用以反抗和打擊教廷,他們這麼多忠誠的狂信徒都失去了聖光眷顧,隻能靠著以前留下的一些魔法道具和聖器上積蓄的聖光來施法,一個小女巫,又怎麼可能得到真正的聖光之力。
他甚至都懷疑,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無法接觸到的領域中,發生了新的神戰,導致光明神無暇顧及凡間,才讓他們失去了神眷。
對於他來說,實在不行,看哪位神明更強大,轉信勝利者也不是不行。
可惜黑夜女士沒給他這個機會,還讓他一分神丟了條腿,不得不犧牲阿爾弗·克裡斯蒂安的腿來給自己換上。
是的,手術台上這個待宰的羔羊,聖騎士的新一代天才,其實也是他的血脈
後代,若非如此,他也不敢隨便做這種換肢移植的手術。
以前那些實驗中,移植魔獸器官和肢體的人,若是魔力元素相和的情況下,還有兩成生機,可同為人類,除了血親之外,移植的成功率低得連百分之一都沒有。
所以他們才不斷地用那些身懷魔法種子卻無法覺醒,或是覺醒成功後被“汙染”的,墮落了的聖子聖女們,來做各種血脈移植實驗,的確能夠提升成功率,甚至有很大幾率可以提高魔法師的覺醒幾率。
尤其是具有血脈傳承力量的女巫,比一般的聖子的再生能力和魔法血脈延續能力更強。
那些被捕獵的女巫,真正具有魔法血脈能覺醒的,都被送到了教廷,被燒死的,不是無法覺醒血脈有問題的,就是被屈打成招的普通人。
“阿爾弗,好孩子,你放心,我會好好照料你的腿的。”
“把我扔過到那張床上!”崔斯蒂眼看著雅各布就要動手,她們距離“手術室”還有至少二十米遠,就有些急了,憑著先前與希雅的精神鏈接,朝她發出了消息,“求你了!”
希雅的法杖一揮,就如同拋擲鉛球一樣,將那個包裹著崔斯蒂骨頭架子的包袱朝著雅各布扔了過去。
她對準的並不是手術床上,而是雅各布。
她猜到了崔斯蒂的用心,是打算感染了那個備用體再對付雅各布,可希雅卻並不認為她這樣能成功,為了束縛住那個備用題,“手術床”上的機關不少,萬一崔斯蒂突破不了,倒不如直接對付雅各布。
雅各布正準備切下阿爾弗的右腿,光刃已經觸及到他的皮膚,就聽到一陣風聲傳來,驚愕地一轉頭,迎麵就看到個薄毯子打成的大包袱朝著自己當頭飛了過來。
那包袱鼓鼓囊囊的,裡麵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蠕動,撐得包袱麵此起彼伏,似乎還凸起快圓鼓鼓的東西。
不管這裡麵是什麼,雅各布都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危險和邪惡氣息,毫不猶豫地回手用光刃朝著那包袱斬了過去。
光刃原本的長度也就不過十多厘米,可在他的魔力灌注下,忽地暴漲了十幾倍,變成了一把接近兩米長的光刀,狠狠地劈在了飛來的包袱上。
嘩啦!包袱被一劈兩半,可外麵的毯子落地,裡麵的骨架哪怕被劈散了,仍然朝著雅各布飛了過去。
甚至還趁機分頭行動,落在下麵的直接朝著雅各布僅剩的一條獨腿撲去,上麵的頭顱和骨爪則朝著雅各布的頭臉耳朵和脖子飛過去。
希雅看得都驚呆了。
原本還以為崔斯蒂被砍得骨頭架子都散了,恐怕又得沉眠恢複或是吸食血肉恢複,可沒想到她的恨意如此之深,連碎裂散開的每一塊骨頭,都想要扒了這位紅衣大主教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雅各布也沒想到,從這個包裹裡居然會飛出個骷髏來,雖然這骷髏一般的骨架都變得焦黑開裂,還斷了一直爪子,可那朝著他臉麵抓過來的骨爪,卻讓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先前在洛山達大教堂深淵遇到的那個邪靈。
“崔斯蒂?!”
他是從她說話時的口氣和略有些熟悉的氣息猜出她的身份,畢竟,當初就是他親自操刀,結束了她的生命,用她的血肉煉製成的魔法藥劑,為克裡斯蒂安家族至少催生出四個初級魔法師。
作為已經被感染的前任聖女,能夠讓自己的身體發揮最後的效用,這本是對教廷最大的貢獻,為此,他還特地讓人將她的屍骨埋在了光明神殿後園的英靈墓場,能夠享受信徒們的膜拜和祭奠。
可誰能想到,她居然徹底墮落成了不死者,汙染了整個聖騎士軍團,導致教廷對女巫領的征伐半途而廢。
犯下這麼大的錯誤,她居然還敢回到王都,趁著洛山達教堂出事之際來偷襲他!
本以為她就算不死也會被封印在了洛山達大教堂下的深淵中,雅各布這才趕回來給自己換腿,以免強敵再來時他無法保持最佳的戰鬥狀態。
結果崔斯蒂居然還追來了!被光刀砍成了幾段的骷髏架子散了,可還是不依不饒地進攻,就搞得雅各布有些狼狽起來。
他斷腿之後,為了保持狀態,避免手下的神官們害怕,幾乎一直都開啟著魔法護盾,直到獨自進入聖塔後才取消,本身就消耗了大量的魔力,全靠嗑藥,哦,喝魔法藥劑維持著,隻要等他移植右腿成功,再用治療藥劑恢複傷勢,很快就能恢複狀態。
偏偏崔斯蒂來得這麼快,他的雷鳴法杖現在還在聖塔頂部充能,根本沒有合手的足以克製這個不死邪靈的武器。
若是聖光不曾消失,他隻需要一記神聖之火就能將她燒得乾乾淨淨,又何必像現在這樣狼狽地左支右絀,避開這些帶有血咒汙染之力的碎骨襲擊。
崔斯蒂的骨架散落一地,這會兒隻有腦袋還飛在半空中,避開光刀的劈砍,一次次朝著雅各布張口咬下去。
她的骨爪被光刀劈落子地上,橈骨斷裂,隻剩下一隻手骨,趁著光刀去劈砍骷髏頭骨的時候,猛地一撲,抓著法袍下擺就朝他的大腿上爬去。
“該死!”雅各布狠狠地跳了兩下,可單腿蹦躂就算跳得再高,也無法甩開那隻骨爪,想要開啟魔法護盾,卻駭然發現從他關閉聖塔內的聖光準備做移植手術後,聖塔裡的魔力似乎都已經消失,或者說,與他隔絕?
他驟然意識到,這個裝著崔斯蒂骨架的包袱不是自己飛進來的,而是另外有個人帶進來的!
這裡,還有第四個人!
他一咬牙,噴出一口血來,直接染紅了崔斯蒂的骷髏頭,接觸到鮮血的骷髏頭驟然一頓,下意識地將這些血液吸收進去。
緊接著一道紅光從骷髏頭上冒出來,落在了雅各布的眉心處。
崔斯蒂的骷髏頭在半空中猛然一震,懸在空中,竟是再無法動彈一下。
就連她那隻已經抵達雅各布要害部位的骨爪,也驟然失去了控製,掛在雅各布的法袍上,搖搖欲墜。
雅各布冷笑一聲,“崔斯蒂,你真的以為,變成死靈之後,就能夠不怕死了嗎?”
崔斯蒂的
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卻偏偏動彈不得,“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她感覺到自己竟然像是變成了一個傀儡,明明意識很清醒,卻有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將她與雅各布聯係在一起,甚至還是那種最嚴苛的主仆奴契,隻要雅各布一個念頭,她所有的骨頭都會化為飛灰。
至於她的靈魂會不會也跟著湮滅,她不知道,卻寧可真的死得乾乾淨淨,也不想再被雅各布控製。
雅各布目光陰冷地看著她,緩緩抬起手來,“去,把那個帶你進入聖塔的人找出來,帶到我的麵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不——”崔斯蒂悲憤地怒吼著,卻無法控製自己的骨架和頭顱,甚至連那隻骨爪,居然都乖乖地聽話,從雅各布的法袍上爬下來,蹭蹭地朝著後麵爬去。
後麵空無一人。
“她有隱形術——”崔斯蒂無法控製地說了出來,跟著就後悔地狠狠咬了下自己的牙齒,上下牙猛烈地撞擊在一起,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然後從半空中一頭朝地上撞了下去,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地板的大理石都被撞裂開一大片,她的頭骨卻依然完好,甚至自動飛了起來,落在了雅各布的手掌上方。
雅各布看著她完好無損的骷髏頭,嘖嘖稱奇,“真是想不到,原本不過是個廢物的崔斯蒂,變成邪靈之後,竟然能達到中階水平,你這是吃了多少活人的血肉,才將自己的頭骨煉化成這樣?”
崔斯蒂眼窩中的魂火搖搖欲滅,咬著牙說:“你的三千聖騎士團,還有那些隨從,都被我吃了。我告訴他們,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他們就算死了要報仇,也該找你來報仇!”
雅各布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會怕?所有曾經在神殿接受洗禮,向吾主立下誓言的信徒,尤其是聖子聖女和聖騎士們,每個人的靈魂裡,都有我留下的一枚種子。”
他那張曾經被稱為大陸最慈悲的麵容上,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哪怕並不鋒利,也乾淨的沒有染上一點血絲,卻仍然讓人看著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隻要我願意,隨時都能夠將你們變成我的傀儡。”
“你說——為什麼你們就不能做個聽話的乖孩子呢?”
他霍然轉頭,目光對上了剛剛從手術床上爬起來,手中握著一柄長劍的阿爾弗,衝著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阿爾弗,其實我並不想殺了你的。”
阿爾弗握劍的手有些發抖,視線卻越過了他,望著被他托在掌中的骷髏頭,聲音也跟著有些顫抖。
“她……她是聖女崔斯蒂?她不是為了驅逐邪靈而犧牲了嗎?怎麼會?怎麼會變成……”
邪靈?
腦海中一片混亂,感覺信念與三觀在崩塌,比起以往尊崇的長輩忽然翻臉要他的腿,看到昔日的聖女崔斯蒂竟然變成不死邪靈更讓他崩潰。
那個曾經不染塵埃,善良美麗的聖女,人人都說她是為了驅逐邪靈不幸受傷感染,久治不愈後終於早逝。
可誰能想到,她竟然會變
() 成了一個邪靈,甚至還是一個毀滅了整個聖騎士團的不死邪靈!
他說不下去,可雅各布卻笑了起來,帶著幾分戲謔與嘲弄的口氣說:“我還差點忘了,聖女崔斯蒂曾經在你們聖騎士團中的人氣很高,如果不是她曾經立誓終身侍奉光明神,不嫁人、不生子、不爭榮寵,生於光明,死於光明……恐怕你們當中,會有不少人會想要娶她為妻吧?”
“聖女……嗬嗬,傻孩子,如果你覺醒了魔法,就會知道,聖女也不過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猛然一抬手,崔斯蒂的頭骨擋在了他的胸前,一道從虛空中出現的冰箭正中她的頭骨上,啪的一聲化成了一汪清水。
“果然是你——希雅·奧蕾莉亞·威斯特小姐!”
希雅的身形從手術床另一端緩緩出現,臉上有些遺憾的神色。
這教廷裡搞陰謀詭計連神明都敢算計的紅衣大主教,果然比悶頭在法師塔裡研究魔法的高級魔法師們要狡猾得多,不光是在聖子聖女和聖騎士們的血誓中做手腳,還一直裝作沒發現自己,在關鍵時刻兩次擋住了阿爾弗和她的偷襲。
真·老奸巨猾啊!
她微微點了點頭,平靜地看著這位教廷之中,可以說是教皇之下再無對手的紅衣大主教。
“雅各布主教閣下,不知道你剛才說這麼多,是打算拖延時間呢,還是在害怕什麼?”
雅各布嗬嗬一笑,“我是怕你再不出來,我派崔斯蒂找你的話,萬一不小心,汙染了你的血脈,那就太可惜了。”
“聽說,你覺醒了威斯特家族的水火雙係血脈,竟然能夠在水火不容的兩種血脈覺醒之時活下來,這樣寶貴的身體,若是就這樣毀了,豈不是太可惜了?”
他打量著希雅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人,而像是在看一個物件,一個珍惜材料,一個能夠讓他和其他神官們得到更多機會的寶貴材料。
那眼神太過□□和貪婪,像是要將人的衣衫剝去,從頭到腳,從皮膚頭發到血肉筋骨內臟四肢,都一一區分價值,當成一件件物品,而不是一個完整的活生生的人。
希雅感覺有些惡心,反手就扔出了三枚火焰晶石彈,自己跟著向後一退,那張手術床的玉石床麵就豎了起來,飛歸來擋在了她的身前。
正好擋住了雅各布指揮下阿爾弗向她刺來的一劍。
該死,那把劍還是她剛才解開阿爾弗的束縛後交給他的,原本想要他來刺殺雅各布,卻沒想到那老鬼居然早就埋有暗手,直接以血脈感應控製了阿爾弗。
阿爾弗額角青筋迸現,咬牙切齒地想要控製自己的手,卻驚駭地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控製,追著連續幾劍朝希雅刺去,劍招的速度甚至比他平時練劍還要迅捷狠辣。
他不禁替希雅捏起一把冷汗。
就算是再厲害的女巫,若是在無法施展魔法時,身體的孱弱也是她們最大的弱點。
所有的魔法師,高攻低防,一旦被近身戰,都會十分危險。
阿爾弗趁著自己一
劍斬空時,順勢向前一撞,硬生生地撞在石板上,肩膀處傳來一陣劇痛,整條手臂軟軟地垂了下去,可身體依然被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