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與臨再醒來時,還以為自己是在某個詭異的祭壇裡。

他躺在冰棺中,頭頂熒紫色的礦石發出微弱的光,冰棺周圍環繞著九個石柱,每個石柱上麵都放著一個巨大的蛇頭。

好像經曆了一場漫長的夢境,江與臨大腦空空蕩蕩,一點也想不起來這是哪裡,自己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他翻身坐起,有什麼軟乎乎的東西從胸口掉了下來。

一條冰藍色的小章魚。

在看到小章魚的刹那,萬千景象在腦海中迅速回閃:

第三基地、怪物群、融合者暴.亂、怪物陳燼、胸口的匕首……

江與臨急.喘一聲,仿佛又墜入那無限接近死亡的瞬間。

他扒開衣領看了看,胸口處平整光滑,連一道傷痕都沒有,心臟在胸腔內平穩跳動,完好如初。

禦君祁果然是隻信守承諾的怪物。

祂說會救自己,就真把他從鬼門關帶了回來。

在第三基地,江與臨未死的消息已經掩蓋不住,各方勢力虎視眈眈,隨時準備用江與臨的身份和禦君祁的關係大做文章。

為了脫身,也為了騙過陳燼,江與臨隻好再死一次。

他從未懷疑過禦君祁會救他。

結果如他所料。

禦君祁似乎掌握了某種複生的能力。

祂強大到難以想象。

江與臨跳出冰棺,環視岩洞四周。

這是……禦君祁巢穴?

他們回到了歧礬山?

禦君祁呢?

一大串疑問從江與臨腦海中劃過:現在是什麼時候?那些被控製的融合者們怎麼處理的?融合者基地建設是否受到影響?有關他死亡的消息能否騙過境外勢力?鐘佑的精神狀態還好嗎?他養得那些怪物怎麼都不見了?

江與臨一邊思索,一邊撈出冰棺裡的小章魚,揣在兜裡往外走。

走出岩洞,穿過一條幾米長的甬道,眼前出現了一扇很眼熟的裝甲門。

是第三基地外,那座彆墅的門。

歧礬山和第三基地遠隔千裡,這扇門怎麼出現在這裡?

江與臨心中生出種很荒誕的感覺,抬步走過去,推開那扇門。

打開門,門後赫然是彆墅內景象。

玄關、餐邊櫃、岩板餐桌、水箱、茶幾、沙發……

一切的一切和江與臨記憶中彆無二致。

這扇門仿佛連接了另一個時間,直接連通了他們居住的彆墅,所有家具家電一應俱全,隻是沒有了曾經等他回來的那些怪物。

禦君祁、肖成宇、人魚、荊鴻、九葉草全都不見了。

江與臨邁進彆墅。

一道熟悉的身影緩緩出現在沙發上。

是禦君祁。

祂身著西裝,坐在沙發正中央,抬頭看著江與臨。

神情動作和江與臨印象中完全重合。

禦君祁看起來有些陌生,見到江與臨也沒什麼情緒,眸光冷若寒冰,透露出一種無機質的非人感。

江與臨眉心微皺:“禦君祁,你乾嘛呢?”

禦君祁站起身,眼神毫無溫意,語氣也淡淡的:“江與臨,你終於回來了。”

江與臨走到禦君祁麵前:“你把整個彆墅搬進了歧礬山?外麵那九個蛇頭是乾什麼的?”

禦君祁:“那是神級怪物雙尾九頭蛇的頭,你之前不是說要嗎?”

江與臨是個沒心沒肺的人類,早將自己隨口提出的要求拋諸腦後,聞言微詫道:“啊?有這事嗎?”

禦君祁:“……”

江與臨又摸了摸自己心口:“你怎麼把我救活的?我之前是死了嗎?”

禦君祁眼眸微垂:“你沒有死,隻是呼吸和心跳停止了。”

江與臨怔忪道:“啊?那不就是死了嗎?”

禦君祁閃現至江與臨身前,抬手按在人類心口,感受著掌心下生機蓬勃的心跳:“隻要我的血還在你身體裡流動,你就不算死。”

江與臨似懂非懂。

雖然禦君祁聲稱他隻是停止了呼吸和心跳,但江與臨還是堅持認為自己又死過了一次。

說起來不太光彩,江與臨可以說擁有豐富的死亡經曆,他知道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深黑、冰涼、寂靜、孤獨、空靈。

像是獨自行走於慢慢長夜,無聲無息。

直到一聲鐘聲響起。

黑暗如潮水褪去,他再次重生。

正這時,禦君祁突然開口,打斷了江與臨的沉思:“江與臨,你要我聽話,可我聽話結果就是你死了。”

江與臨:“……”

禦君祁麵不改色,狀若無意地說出蓄謀已久的言論:“你跟人類在一起總會死,所以從現在開始,你隻能跟我在一起,全都聽我的。”

這到這話,江與臨下意識眯了眯眼,心生警覺,第六感的雷達瘋狂鳴響。

某種很荒誕的猜想從心裡升騰而出。

江與臨注視著眼前的神級怪物,慢聲道:“禦君祁,你該不會是為了叫我聽話,故意讓我死一次的吧。”

禦君祁心跳如擂,但麵無表情:“你這麼懷疑你的救命恩人,人類果然很擅長忘恩負義。”

江與臨梗了梗:“行吧,是我錯了,我不該懷疑你,大恩人。”

禦君祁看了江與臨一眼,喉結上下滑動,沒再說話。

對於江與臨重傷身亡這件事,似乎他們都有自己的算計。

禦君祁不是個擅長說謊的怪物,江與臨一眼就看出祂的緊張。

怪物有意拖延救治時機,放任了江與臨死亡的結果。

祂在用自己的方式,生硬地斬斷了江與臨與人類的聯係,達到‘讓江與臨隻屬於祂’的隱晦目的。

可江與臨不打算深究此事。

因為對於自己重傷瀕死這件事,他做的也不磊落。

江與臨知曉他對這隻神級怪物有多重要。

所以,在鐘佑匕首紮進心口的瞬間,江與臨第一反應不是退避阻擋,而是站在原地,甚至故意往刀上迎了迎。

隨著朝夕相處,江與臨心中的疑慮如野草瘋長——

為何禦君祁隻對他與眾不同。

祂熱衷於寒冰異能,對江與臨的鮮血渴望到癡迷的程度,反複表示江與臨是祂既想吃又舍不得吃的珍貴藏品。

禦君祁從來沒有表現過這麼想吃其他人類,唯一一次提出要吃一個精神係異能者,也是為了江與臨。

這太奇怪了。

他們明明在祁礬山才第一次見麵,滿打滿算認識也不到一年,江與臨還是去殺祂的。

江與臨想弄清楚這份特殊對待背後的原因,也想知道神級怪物究竟擁有何種能力,才能信誓旦旦的說出隻要‘你還有一口氣,我就會把你救活’。

江與臨甚至懷疑他的第一次重生,或許就與禦君祁有關。

除了自己,江與臨找不到其他的實驗對象,禦君祁也不會管其他人。

當然,在他原本的計劃中,自己是不會真的死掉的,畢竟在禦君祁的陳述中,也是要剩一口氣才能救活。

可他的那口氣斷掉了,心跳也早已停止。

死亡的感覺與上次彆無二致,但他還是活的過來。

巧合的是,上一次死亡時,他也在禦君祁身邊。

通過這次實驗,江與臨可以基本確定兩件事:

一是上次重生或許真與禦君祁有關。二是禦君祁確實擁有令他死而複生,甚至逆轉時空的能力。

然而雖然確定了這兩件事,江與臨心中的疑惑卻並未解除,反而更深。

江與臨望著禦君祁,眸光閃爍,眼底星河蕩漾,暗藏無數複雜情緒。

沉默的氣氛漫延,彆墅內安靜如真空。

江與臨率先打破沉默:“基地後來怎麼樣了?肖成宇他們呢?”

禦君祁回答:“李宣死了,荊鴻帶著他的骨灰回故鄉埋葬,肖成宇陪著他,人魚養在歧礬山暗河裡,九葉草也種好了。”

江與臨大吃一驚:“李宣死了?怎麼死的,荊鴻還好嗎?”

禦君祁說:“自焚。”

江與臨:“!!!”

禦君祁神情淡薄到近乎冷酷,向江與臨講述後來發生的事情。

陳燼死後,徐琨趁亂奪權,城中又爆發了一場激戰。

第三基地毀損嚴重。

然而通報相關新聞時,所有與禦君祁有關具體信息均是一帶而過。

官方認可了神級怪物降臨第三基地的事實,但並沒有將禍端的起因歸結到禦君祁身上。

那日在藍星廣場,許多國家的融合者都親眼見到禦君祁和華國人站在一起,漸漸地,國際上流傳起華國已得到神級怪物支持的傳聞。

對於這種猜測,中心基地回應模糊,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姿態擺得很高,任人去猜。

鑒於此,第三基地的領導層連夜修改了戰後彙報,沒有將黑鍋扣在禦君祁頭上。

如今全世界在猜測神級怪物與華國的關係,華國已然立於眾矢之的,這時候爭取禦君祁的支持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自掀底牌,讓外人知道他們與神級怪物並不和睦。

神級怪物的支持就好比某種高科技武器,真有假有不重要,隻要其他國家以為你有,那沒有也要裝作有的樣子。

巡查組彙報工作時,巧妙地回避爭議焦點,將動.亂緣由歸於融合者自身的不可控。

輿論嘩然,中央基地撤銷了建設融合者基地的規劃。

融合者如喪家之犬,地位一落千丈,甚至不如從前,其他基地也紛紛將融合者驅逐出去,甚至銷毀了通過斯莫德測試的融合者名單,此舉無異於將融合者重新打回怪物的範疇內。

李宣化身孔雀,聚集了數十位鳥類融合者,在中央基地門前自焚抗議,如一隻隻涅槃的火鳳,向死而生。

此舉太過壯烈,輿論瞬間逆轉。

中央震動,領導人公開發言,表示會重新考慮如何安置融合者。

江與臨恍惚道:“沒想到一覺醒來,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禦君祁聲音沒有起伏:“江與臨,現在已經是冬天了。”

江與臨動作微微一頓:“冬天?已經過了半年了?”

禦君祁轉頭凝視江與臨:“156天。”

江與臨訝然失色,轉頭給自己倒了杯酒,仰頭灌下去壓驚。

辛辣的酒液順著喉管淌進胃裡,灼熱感讓人感受到生命的鮮活。

禦君祁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放在鼻子下麵嗅了嗅:“你為什麼那麼喜歡喝酒?”

江與臨:“心煩的時候喝點就不煩了。”

禦君祁把酒杯推回去:“我從來不煩。”

江與臨輕歎一聲,心中感慨萬千。

李宣死了,融合者基地也毀了,第三基地動.亂的真相被掩埋於地底。

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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