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
年幼讀書時,曾教導過他的夫子同他說過科舉的流程。學子需經過縣試、府試後成為童生,又經院試考核方才成生員,俗稱秀才,再經曆往上的鄉試、會試、殿試等,擇出天下讀書人向往之榜樣。
他的夫子是一名舉人,因受舞弊案牽連失了大好前程,即便後來還了清白,也再無出仕機遇。夫子將希望都寄托在雖年幼卻已顯示出不俗的學生身上,與他詳細描述過自己幾次參加考試的情形。
科舉一途,既是通天大道,也是多少讀書人一輩子跨不過去的天塹。朝廷為了穩固根基,也是設下重重關卡,以免擇上學術不精者。
以縣試為例,為防止冒認身份,縣試時需要五位學子互結作保,其中任何一人出事,都會牽連到其他四人,五人互相指認身份擔保後才可入場考試。薑遺光就是因無人願意同他擔保,至今都沒能踏入縣試考場。
但不妨礙他遠遠圍觀過。
的確像是縣試,又有許多不同。四周景象朦朦朧朧模糊得看不清,好似包裹著一層霧,唯有隊伍前用作考場的禮房高大清晰映入眼簾。
巡邏的士兵與衙役們雖身著皂吏官服,麵容卻模糊不清,隱約泛著死人才有的腐臭氣息。
唯有這一列正排著隊的人,帶著活人的生氣。
經曆過這些天的離奇詭事,薑遺光自然不會以為那些衙役官兵們是活人,恐怕這場考試另有蹊蹺,但他無法離開——
薑遺光有種預感,貿然脫離隊伍,一定會被殺死。
隊伍最前方站出來兩位似乎是主考官的官員,圓領青袍,上繡白鷳,其中一人從袖中取出一卷軸抖開,大聲宣讀著什麼,但那聲音忽遠忽近、斷斷續續,近乎無意識發出的夢囈,竟一個字都聽不清。
“糟糕……”前方少女輕皺眉,微微側頭同薑遺光搭話,“你能聽清嗎?”
除她以外,薑遺光能看見前方不少人也低低交談。隻是他不便越過少女與那些人詢問,隻得作罷。
他搖搖頭,露出一個溫和又疏離的笑:“我也聽不清楚。”
他總是這樣,表現得格外無害。
少女眉頭鎖得更緊,斜眼打量他幾眼,前方人往前移動,她順勢向前走一步,薑遺光跟上去。她低聲問:“你是頭一回來?你的鏡子呢?”
薑遺光不明其意,但立刻想到那麵引發異變的鏡子。他不知那鏡子是什麼,沒有回答問題,而是不動聲色反問:“既要問我,為何不說你自己?”
少女本以為眼前沒見過的這人會是第一次入鏡,沒想到看著不像,便老實答道:“自然是收起來了。”又一張望,皺皺眉,“看樣子這回是真考科舉,也不知考題是什麼,你書讀得如何?可有考取功名?”
方才那種情況,即便走到前麵也聽不清“考官”的題目。可不知道題目又該怎麼做?
更何況,她的四書五經學得並不算很好,女夫子考教時,總排不上前列名次。
眼前這人也不知靠不靠得住。
薑遺光尚不明確她為何要與自己搭話,他並沒有感受到對方的善意,但他已習慣了不爭人前:“尚可,未曾考取功名。”
少女麵色不免更加灰敗,死死咬緊了唇。
她該怎麼辦?
她不想死……
在他們談話期間,隊伍又往前移動不少。禮房大門洞開,門內並不昏暗,和周遭一樣霧蒙蒙的,上一個人踏進去,立刻就看不清了,好似被那團朦朧的霧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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