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念想,一段念頭,怎麼稱呼都好,它就在我腦海裡。”薑遺光往樓下去。
“我從前寫話本,不過是隨意編一段故事,要編得動人心弦,叫人看了心喜,或看了流淚。我知道那些是假的,看客也知是假的,但那些念頭,是真的。”
薑遺光來到樓梯邊,房門框切割半邊天光斜斜拉在他臉上,一半陰影,一半紅暈。薑遺光站在當中,回以注視:“我說的那個東西,就是類似這樣的念。”
黎恪閉了閉眼。
無根無源的念,不知從何處來,或許從眾生的喜樂嗔怒中生出,又凝在一起,通過話本誕生。
實在是叫人難以置信。
真有這樣的鬼魂嗎?寄在人的所思所想中,這樣的鬼,又如何能收走?
“那你當時,是怎麼驅走它的?”黎恪問,“既然隻是一團念,它又為什麼能驅使那樣多的小鬼?”
薑遺光這回卻明目張膽地說謊:“我不知道。”
說罷,抬腳往樓下去。
廚房在甲板下一層,往下走,熱氣蒸騰上來,此刻,幾個大鍋爐都在燒熱水,預備他們晚上洗漱用。
薑遺光下去要了份晚膳,仆從跟在後麵替他端到一層大堂,薑遺光就坐在裡麵,慢慢吃起來。
天更暗了幾分。
船頭船尾都掛上了紙燈籠和琉璃燈,和他在藏書樓中用的一樣,外麵鑲了銅絲,即便落在地上也不會碎。一排排燈,叫整艘船都明亮幾分。
“今晚我們要輪著守夜嗎?”薑遺光問。
黎恪點點頭:“他們定下了,我和九公子守前半夜,你與黎三娘和蘭姑守後半夜。”
“我和黎三娘曾在鏡中見過,她品性高潔,你可信她。”黎恪道,“九公子雖平日有些輕浮,人也不壞。”
“蘭姑,看著是個好相處的。但她應也沾過幾條人命。不過,我們誰手裡沒人命呢。”說到這點,黎恪又忍不住苦笑。
薑遺光對守夜一事沒什麼意見,問過後,起身回去。
夜晚很快到來。
江海上的夜似乎都要比其他地方降臨得早些,夕陽徹底沒入水麵後,黑暗徹底籠罩了這艘巨大的船。
船隻上掛著的燈在風中搖晃,漆黑江水映著一排排亮堂堂的燈,可也無濟於事。遠處依舊漆黑無光。
黑洞洞,如擇人而噬的巨口,前後左右都看不清了。白日舒緩的江風也變得淒厲。
天地間,好似隻剩下一艘黑暗中行駛的小船。
薑遺光卻睡不著。
他的頭還在痛,時不時有針刺一般,他沒說,坐在桌邊,把窗子撐起來一半,往外看去。
其實沒什麼好看的,除了黑還是黑,水麵天邊連成一片的黑。
無人得知,江麵下埋了多少屍骨。水裡葬了多少亡魂。
今晚會出事嗎?
薑遺光用鏡子照著窗口,隻照出一片模糊的景。
黎恪和九公子坐在船頭,甲板上幾副桌椅都往下釘死了好幾寸,即便有暴風雨也不會挪動半分。
上頭垂著燈籠,叫他們也能看清幾分。
隻有他們二人,九公子褪去了些許放蕩神色,撐著下巴,對遠處發呆。
忽地,歎口氣。
“江水中鬼魂這樣多,我覺得五個人也太少了點。”
黎恪沒有回話,他又道:“我上回從鏡裡出來,九死一生,我親手殺了其他所有人。”
黎恪猛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