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

官兵們在原地清點人數,又讓人回去帶些板車和其他家夥來,否則這麼多兄弟屍體根本沒法帶回去。

黎三娘在一旁幫忙,清點、算數、記錄,又跟著一塊兒接待外邊放進來找親人的百姓們,用不熟練的閩南語安慰他們。

第一個壯著膽子來尋的頭發花白的老婦,抱著她出嫁的女兒和外孫嚎啕大哭,哭得聲嘶力竭。

這哭聲似乎打開了什麼引子,陸陸續續哭嚎聲響徹,一時間,西門大街,哭聲連天。

聽得黎三娘心裡也發酸。

在鏡中待久了,她漸漸的也視人命如草戒不當回事兒,可現在她才意識到,一個人從來不隻是一個人,可能會是一個家庭中的丈夫、妻子、兒子。每個人都有親人,有朋友……一條命,背後牽係著更多人的痛苦。

人命……

人命……一條人命,很重,也很輕。

黎三娘死死地握緊了劍。

她往那老婦手裡塞了幾錢銀子。

那老婦身上的衣服補丁摞補丁,鞋也破了,想來是沒什麼錢給女兒操辦喪事的。更何況……一個出嫁女,更不可能有多少錢花在她身上了。

老婦手裡捏著錢,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黎三娘,有些混濁的眼睛裡帶點怯弱的疑問,似乎很不可置信。

黎三娘說:“給你的,收好就是了。”說吧,她狠狠心不去看老婦,退開幾步,重新來到洛妄身邊。

洛妄還閉著眼睛躺在那兒。

黎三娘原以為他會被那群人報複,可事實上,那些來尋親的人早就連報複的力氣都沒了,有些才聽得消息趕來的人,也不知他就是凶手,還以為他也受了傷,很是小心地不擠到他。

黎三娘走過去,就聽見洛妄嘴裡隱隱約約說著什麼。

她彎下腰,附耳過去聽。

洛妄吃力地從夢中吐出幾個模糊不清的字節——黎三娘聽出來了,他在叫黎恪的名字。

她神色一凜,怎麼會和黎恪扯上關係?

再一想洛妄此刻的情形,的確很不對勁,他雖然平日看上去確有些癡傻,卻不像是會突然發瘋的人,說不定是遇著了什麼怪事。

“你給我醒醒,告訴我黎恪怎麼了?”黎三娘蹲下去拍他的臉,想把他弄醒。

當然,他的手腳都被捆住了,要不然黎三娘也不敢貿然弄醒他。

孰料,黎三娘推了半天,洛妄絲毫沒有醒轉的意思,眉頭反而越皺越緊,好似陷入了深沉的夢魘。

“……鏡子……還給你……”

“黎恪……還……”

鏡子?

山海鏡?

黎三娘神色大變,連忙在他身上翻找起來。

她怎麼忘了!如果山海鏡落到並非其主的人手裡,那人很有可能會被鬼纏上,輕則陷入瘋癲,重則喪命。

黎三娘記得,自己和九公子去丁家村的時候,洛妄就在他們前麵,他還先一步進了丁阿婆的房間。如果說山海鏡被洛妄拿走了,這是很有可能的。

看洛妄這樣,不就是瘋了?

實在活該!害人害己,什麼東西都敢拿。

黎三娘氣得不行,低罵幾句,已經認定了此事有詭異作祟。隻可惜,她把洛妄全身上下都摸遍了,也沒有找到山海鏡。

“洛妄,你最好給我醒醒!”黎三娘一拳打在洛妄臉上,“告訴我,黎恪在哪?鏡子又在哪裡?”

洛妄的臉孔已經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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