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不小,趁著陽光尚好,院子裡擺放著不少曬日頭的木料,見有客來,一位正做著木工活的小夥計放下鋸子,起身迎來,“二位,可是有什麼需要?”
“小兄弟,我們有事找柳掌櫃。”楊逍開門見山。
很快,在小夥計的帶領下,二人來到後院的一處矮屋前,小夥計恭敬的上前敲了敲門,“師傅,有客找。”
沒過多久,嘎吱一聲,黑色的老舊木門被拉開,露出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
老人一身黑色過膝長褂,腰間纏著一根白布帶,黑麵布鞋外能看到一圈白底,皮膚蒼白,臉上和脖子上等露出皮膚的地方密布著難看的褐色斑塊,最關鍵的是,老人眼眶裡凹陷進去一大塊,兩顆眼珠子不翼而飛。
蘇亭亭隻是看著老人就覺得渾身發毛,這不像是個人,更像是一具躺在棺材裡的屍體。
老人用沒有眼珠的眼眶對著蘇亭亭楊逍,蘇亭亭居然有種他正在盯著自己的錯覺。
幾秒鐘後,老人終於開口了,發出沙啞的聲音,“小斧子,這沒你事了。”
名為小斧子的徒弟道了聲好,就回去了,等人走後,老人擺擺手,示意二人跟他來,三人來到後院一處地方落座,這裡有一套簡易的石頭桌椅,冰冰涼涼的。
“柳掌櫃,我們今日到訪是想來打聽一件事。”楊逍開門見山。
柳掌櫃身體僵直,皮膚白的仿佛好久都沒出過房間,整個人充斥著一股腐朽的味道,被這樣空蕩蕩的眼眶盯著,二人渾身不自在。
“你們二人的衣服上有股子死氣,衣服的原主人已經橫死,你們是代人受過的鎮客。”
被一句話點破身份,楊逍也不意外,拱手回道:“柳掌櫃好本領,我二人確實端的是這碗飯,看在都是陰行中求渡的份上,還望柳掌櫃如實相告。”
“也罷,有事情就問吧。”柳掌櫃點頭。
“10年前,臥虎莊上死了個叫春姐的女人,女人和孩子死後不久,他男人也死了,這件事柳掌櫃知曉嗎?”
此話一出,原本還高人氣息十足的柳掌櫃臉色突變,手背上也有青筋浮現,“你二人是為這件事來的?”
還不等楊逍說話,就見柳掌櫃搖頭,“那東西太凶了,你們兩個根本壓不住,聽老頭子我一句勸,把活兒撤了吧,哪怕砸了飯碗,也比送了命強,你們也不想變成我一樣的廢人吧。”
“您這雙招子就是折在那東西手上的?”這楊逍著實是沒想到。
“嗯,要不是我還有點道行傍身,恐怕就要和那幾個抬棺一樣,死的不明不白。”過了這麼久,柳掌櫃提到這件事仍舊心有餘悸。
停頓半晌,等柳掌櫃冷靜下來,楊逍斟酌一陣後才慢慢開口:“柳掌櫃,那東西是春姐?”
“不是她還能有誰,我就是被王賴子那個殺千刀的給騙了,不知道他拿春姐娘倆做什麼去了,那東西怨氣衝天!”呼吸急促,柳掌櫃麵色浮現出一抹狠厲,“王賴子害死了自己不算,居然還連累了這麼多無辜的人,哼!老頭子我專門給他選了一副薄皮楊木棺,保準讓他在下麵受那蟲蝕蟻噬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頭不頂桑,腳不踩槐,生不躺柳,死不睡楊,這四句老話楊逍是知道的,楊樹木質鬆軟,缺乏足夠的硬度和密度,埋在土裡很容易受潮腐朽,還會招來蟲害,對保存屍體不利,換句話說,用楊木做棺材對死者是大不敬,甚至影響投胎轉世。
“這個王賴子是怎麼死的?”楊逍需要確認這一點。
“去隔壁村賭錢喝大酒,走夜路摔了一跤,不偏不倚,一頭栽進了路旁的泥窪子裡,溺死了。”柳掌櫃伸出拇指食指兩根指頭,比劃了一個高度,“嗬嗬,現場我去看了,那個泥窪子就這麼深,5寸不到,居然能把一個大活人溺死。”
楊逍心頭的石頭落了地,看來沒錯了,“是那個東西做的,她回來尋仇了。”
“不錯,那泥窪子附近有掙紮痕跡,當時王賴子拚命用手抓土,想把頭拔出來,可他做不到,就像是有人扯著他的頭發,硬往泥窪子裡拖,直到人被爛泥溺死。”
“對了,我還打聽了,在春姐母子死後,賭場的人反映說王賴子手上突然多了筆錢,花天酒地,著實逍遙了幾天。”柳掌櫃又補充。
10年前的故事線漸漸清晰起來,楊逍想事情應該是這樣的,白班主私底下找到王賴子,二人達成協議,王賴子收了銀子,將春姐母女偷著賣給了白班主,而白班主用春姐偷梁換柱,換掉了本該許配給封老太爺的親生女喜幺,也正是因為許配的人都不對,所以導致了封家的邪術非但沒有奏效,反而被春姐的怨魂纏上了,落得如今的下場。
與這件事有關的人春姐都沒有放過,王賴子死了,白家門樓全軍覆沒,封家也死的差不多了,就連幫忙抬棺材的幾個人,還有與白家門樓同乘一船的那些人都死了。
春姐殺紅了眼,或者說她的心中隻剩下了怨恨。
思考片刻,楊逍又問:“春姐的棺材埋在哪裡?”
“不用白費心思了,那是口空棺。”柳掌櫃歎了口氣,“雖然抬棺的人說裡麵很重,不過我猜裡麵一定是石頭,屍體不知道被王賴子那個混蛋賣到哪裡去了。”
“行了,聽老頭子我一句勸,伱們這些小輩不要饞和這件事了,哪來的回哪去吧。”柳掌櫃站起身,明顯是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費口舌,又或者隻是單純的不願回憶這段往事。
楊逍起身攔住他,苦笑道:“多謝前輩好意,不過...不過我們已經卷進來了,還望前輩給指條明路。”
楊逍身上銀子用的差不多了,便給蘇亭亭遞眼色,蘇亭亭立刻會意,從懷中掏出僅剩的一錠銀子,兩隻手恭敬遞上去:“老前輩,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不料柳掌櫃理也不理,相反,臉上還浮現出一抹慍色,用手中的拐杖重重頓地,“老祖宗有訓在先,陰行本就勢微位低,能討口飯吃全仰仗堂口裡的兄弟們互相幫襯,行內重義不重財,你二人用銀子打發我,是瞧不起老頭子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