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拿著爐火旺的地圖,找到了他的契書。
地方很隱蔽,藏在荒山腳下一塊青石下邊,周圍的枯枝落葉有七八尺厚,尋常人根本看不見青石。
落葉堆裡還加了重重機關,李伴峰用了整整六個鐘頭,和手套反覆搜尋,終於把青石找到了。
「當家的,這人的手段可真是少有,功夫都下在角冕上了。」
手套之所以有這份感慨,是因為爐火旺的機關做的都很隱蔽,縱使手套慎之又慎,還是吃了大虧。
契書壓在大青石下邊,手套一門心思琢磨大青石,哪成想旁邊一截爛木頭突然炸了。
手套被炸得手背開線,還掛了一身毛刺,無論碰哪都覺得疼。
從青石下邊挖出了一塊契書,李伴峰將它帶回了隨身居,老茶壺看了一遍,
不由得稱讚了兩句:「真沒看出來,這小子還挺能打的!」
契書的第一行字,是爐火旺受封此地,也就是說他是這塊地界的第一位地頭神。
接下來二十八行戰績,都是他與周圍地頭神交手的記錄,他贏了二十三場,
輸了兩場,有三場未分勝負,但對方架不住他襲擾,分彆給了他三到五裡的地界。
唐刀慨歎:「這還真是個一點虧都不能吃的人。」
洪瑩對此頗有感觸:「在戰場上,火修襲擾,最是難纏,光是隨處放火,就不太容易應對。」
鐘擺歎道:「如果今天換一個心軟的人和爐火旺交手,贏了爐火旺,也不要爐火旺的地界,就想和爐火旺交個朋友,這梁子恐怕也揭不過去。」
酒葫蘆晃晃身子:「肯定過不去,爐火旺認準了何玉秀那塊新地,今天如果饒了他,明天他就去何玉秀的地界上放火,讓咱們日夜不得消停,這鳥人就這操行。」
李伴峰沒心思和眾人閒談,他此刻正想著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想要這塊地。
唱機知道他心事,勸了一句道:「相公呀,這塊地不要也罷,這契書上二十八行字跡,牽扯實在太多了。」
有了這二十八行字跡,契書就不好作假。
如果在這塊契書上,把爐火旺的名字都換成李七,那和其他人的契書明顯對不上。
拔山主當初隻和背無雙打了一仗,有這一點偏差,都成了李伴峰的心病,而今和外邊二十八場戰績都對不上,這個偏差太大了,也太冒險。
娘子又勸了一句:「相公,而今你手上的地界也不少了,這一塊新地也沒多少人氣,對你能有多大用處?」
李伴峰搖頭道:「用處不大,可不能再落在內州手裡。」
要是放著這塊地界不管,內州很可能會再派一個地頭神接替爐火旺。
這塊新地在通往鐵門堡的路上,李伴峰可不能給自己留下這麽嚴重的隱患。
「既然不好作假,咱們就做真的,光明正大寫上一筆,我把他殺了,得到全境的地界。」
唱機想想道:「相公呀,內州連九層修者都要盯著,而今你殺了個頗有名聲的地頭神,必然也會被內州盯上,所以這名字也必須好好斟酌。」
這點李伴峰想到了,名字肯定不能用真的,那些能聯係到自己的名字也不能用。
李伴峰思量片刻,想了一個名字叫楚腰汗。
娘子看到這名字,當時火冒三丈:「這是哪個騷蹄子的名字?你這是給哪個騷蹄子置地去了?
你還敢把她名字寫在我麵前,你眼裡到底有沒有我?」
李伴峰沒有否認:「楚腰纖確實是個騷蹄子,但是我沒見過他,娘子許是忘了,何海欽在咱們家裡提過這個騷蹄子,
這個騷蹄子找來了阿柔,在開荒的時候到地界上去搗亂———·
「你先打住!」娘子怒道,「阿柔又是誰?」
「阿柔也是個騷蹄子,被馬五給辦了,雖說她已經服了,但這個仇還是要報的,
那個地頭神叫楚腰纖,我給自己起個名字叫楚腰汗,娘子把字跡寫得潦草些,讓內州看見了也不好分辨,
日後就算內州找事,也是去找楚腰纖那個騷蹄子,既保護了咱們自己,還讓那騷蹄子背鍋,這不就兩全其美了麽?」
娘子想了片刻,覺得不妥:「寶貝相公,這兩個名字雖說容易讓內州混淆,
可你自己要是不認,也沒用處啊!」
李伴峰端正神色道:「我自己起的名字,我為什麽不認?」
「小奴此前說過,這名字不能是相公隨便編出來的。」
李伴峰搖頭道:「這是我認真編出來的!」
「相公呀,你若不是打心裡認帳,不管你怎麽編出來的,都沒用處!」
李伴峰摸了摸唱機的肚皮:「寶貝娘子,你怎麽總擔心我不認帳?」
「楚腰汗,這明顯是個女子的名字,相公怎麽能認帳?」
「誰說這是女子的名字,」李伴峰扭動了一下腰枝,「我這腰枝,難道不算楚腰麽?」
「瘋漢,你成心氣我!」唱機生氣了,拿起板子要打李伴峰。
李伴峰扭著腰枝,輕盈躲閃。
唱機接連幾板,都沒打中,修為到了雲上,單憑身手,李伴峰確實能和娘子周旋幾合。
看唱機越打越生氣,洪瑩在旁拿起了棍子:「驍婉,我來!」
榔!
洪瑩一棍子出去,李伴峰掛在了牆上。
趙驍婉勃然大怒:「死丫頭,你真想造反!誰讓你對相公動手?」
洪瑩道:「我這不是幫你出氣麽!」
「我們夫妻鬨著玩,用得著你幫襯麽?相公要是有個好歹,看我不打死你!
相公,相公你跟我說句話呀,相公,你可不要嚇我呀!」
洪瑩把李伴峰從牆上摳了下來,盯著他看了半響:「我覺得他應該沒什麽事情!」
唱機怒道:「怎能沒事情,相公都暈過去了!」
洪瑩又看了片刻:「他暈過去了,是因為他晉升了。」
李伴峰睡了一個多鐘頭,睜開了眼睛。
他先看了看洪瑩,轉眼又看了看唱機,他氣息非常虛弱,抱著唱機,指著洪瑩,緩緩說道:「娘子,她打我!」
「相公不怕,我這就幫你打回來!」唱機摁倒了洪瑩,扯了褲子,開始打板子。
洪瑩忍著疼,對李伴峰道:「七郎,你先彆生氣,你自己試試修為,是不是到二層了?」
到二層了?
李伴峰不那麽虛弱了,他坐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腿腳,沒覺得有什麽特殊變化。
「瑩瑩,你莫不是騙我。」
「我沒騙你,」洪瑩從凳子上爬了起來,提上褲子道:「當時我升旅修二層的時候,也和你一樣,不知是何緣故,就突然暈過去了。」
李伴峰怒道:「什麽叫不知是何緣故,你一棍子把我打暈過去了!」
洪瑩搖搖槍頭道:「緣由不是緊要,真正緊要的是症狀,你暈過去的時候,
眼晴閉著,不能言語,身上還不能動,這症狀和我當年一模一樣。」
李伴峰一驚:「真的麽?」
唱機哼一聲道:「聽這丫頭胡扯,不管誰暈過去了,不都是這樣的症狀!」
「驍婉,我們旅修的事情你不懂,」洪瑩一本正經在屋子裡來回步,「七郎,我看時機也差不多了,是時候再傳給你一項旅修技法了。」
唱機搖晃著喇叭道:「不行,太急躁了!」
「驍婉,旅修的一些事情你真的不懂,有些技法不是那麽看重緩急,七郎晉升雲上一層的時候,我就想把這技法交給他,隻是覺得逍遙自在技更加重要,就讓他先學了,
而今到了雲上二層,七郎又能多承擔一項技法,把乘風駕雲的技法傳授給他,也未嘗不可。」
唱機想了想道:「要是乘風駕雲,學了倒也無妨,隻是這技法有些難。」
李伴峰不是太明白:「雲上一層技是逍遙自在,雲上二層技是乘風駕雲,這兩個技法難道沒有順序麽?先學哪個都行麽?」
唱機解釋道:「雲上技,都沒有順序,每得一層修為,就能學一項技法,至於到底該學哪個,要看根基和天份。」
洪瑩摸了摸李伴峰的腿,從大腿摸到了小腿:「七郎啊,你天份尚可,但根基一般,我是真想把乘風駕雲的技法教給你,卻還擔心你學不會。」
李伴峰不服氣:「我旅修根基可不差。」
「真的麽?我摸摸!」
唱機打了洪瑩一板子:「根基能摸出來麽?」
洪瑩揉著桃子,語調深沉道:「要說趨吉避凶,七郎這根基還算不差,要說平地生風,七郎這根基委實不濟,
可乘風駕雲的技法,主要看的是平地生風的根基,七郎學起來怕是真的勉強。」
李伴峰一臉不屑:「說的好像我學不起似的,這技法學來有什麽用?」
洪瑩坐到李伴峰身邊,柔聲細語道:「七郎啊,學會了乘風駕雲,你就會飛了。」
李伴峰一臉虔誠:「瑩瑩,我平地生風的根基十分深厚,你平時沒見我跑過,我撒腿跑起來,連我都看不清我自己。」
洪瑩歎道:「七郎不要嘴硬,你剛才挨我那一棍子的時候,可曾感知到凶險?」
李伴峰點點頭:「感知到了!」
「那你為什麽不躲開?」
「我躲不—.—」李伴峰無言以對。
他確實躲不開。
「七郎啊,你就是因為感受到了凶險,還躲不開,身體裡的修為被激發,這才一下躍升到了二層,
用讀書人的話講,這叫急中生變,這叫知恥後勇,這叫力不從心,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洪瑩帶著些許嘲弄,勾了勾李伴峰的下巴。
李伴峰淡然一笑,轉臉看向唱機:「娘子,她氣我!」
「相公不氣,我打死這丫頭!」唱機打了洪瑩幾板子。
洪瑩揉揉桃子,說了技法要領:
「乘風駕雲,要先有風,風從平地起,腳步必須迅捷,風起之後,再靠步蹬風,直到借風力前行,才算真正乘風。」
「那駕雲呢?」
「雲從風起,風起而雲湧,腳下的風力到了一定火候,自然能聚起雲團,踩著雲朵前行,卻比乘風穩當,也比乘風省力,但能不能生出雲來,要看七郎的本事。」
傳授過技法,洪瑩仔細看了李伴峰一眼,目光之中略有輕視。
唱機輕歎了一聲:「相公呀,宅修技裡也有能飛的手段,乘風駕雲確實不好學,要實在學不會,就算了—————」
李伴峰帶上手套,默默走出了隨身居,唱機在身後勸道:「相公莫惱,是小奴說錯話了,相公不生氣呀,契書改好了,相公要不先帶上?」
契書肯定要帶上。
李伴峰倒也沒生氣,他帶著缽子,到外邊尋找埋契書的地點。
唱機埋怨洪瑩道:「你要教技法,就老老實實教,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麽?」
洪瑩拿起一張報紙:「這上麵說,女人要招男人恨,才更招男人喜歡,我這麽對他,他肯定恨我,等他恨我了,日後才會疼我的。」
唱機奪過報紙,來回翻看:「這誰寫的?」
「才女張秀玲啊,她可是個有名氣的人!」
「不要再看這破東西,壞腦子的,」唱機把報紙丟在一旁,「你腦仁本來就不夠用,可彆再學這些歪門邪道的手段。」
爐火旺的地界不小,可李伴峰隻找到了一個暗維空間,還是最平庸的暗維空間。
所謂最平庸的暗維空間,就是外邊看不見裡邊,裡邊也看不見外邊,暗維空間之內,漆黑一片。
這種暗維空間的好處是,外界無法觀察到空間內的狀況,壞處是,空間內也無法根據外部環境的變化做出應對。
好在所有的暗維空間都足夠隱秘,李伴峰把契書和地頭印都埋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