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躲在半截土牆後邊,靜靜看著戰局變化。
他和陸東俊幾乎沒什麽接觸,雙方距離最近的一次是在海吃嶺,當時兩人都在治理蟲災。
陸東俊先一步取得了收效,幾乎把頭道嶺的蚊子趕儘殺絕,但沒想到二道嶺的蟲災沒能治住,蟲災死灰複燃了。
從那以後,陸東俊失蹤了,李伴峰並不知道他的下落,隻是聽過些傳聞,說是陸東俊死了,沒想到今天會在外州遇到他的亡魂。
陸東俊把滿身破衣變成絲線,刺進了楚子凱的身體。
楚子凱這下真就中了招。
陸東俊活著的時候是八層的武修,死了之後,沒想到戰力飆升,居然能和雲上手腕,金順英說這是亡魂特化之後的表現,可這裡的邏輯關係,李伴峰還是沒弄明白。
陸東俊以為自己勝券在握,散開衣服上的絲線,準備把楚子凱切成碎片。
滋滋~
楚子凱發出一聲銳鳴,聲波順著絲線傳導到陸東俊的身上,讓陸東俊的魂魄出現了嚴重變形。
雲上的聲修,一時間吃了虧,立刻就能做出應對。
陸東俊扯斷了絲線,四肢並用,迅速遠離,遠遠看過去,仿佛一隻炸了毛的貓。
戰局轉眼逆轉,楚子凱沒有急於追擊,他四下觀望,在搜尋陸東俊的幫手。
換做以往,李伴峰這個時候該出手了。
雖然他和陸東俊之間沒什麽交情,但兩人聯手收了楚子凱,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可今夜李伴峰沒有貿然行動,因為他感知到了強烈的凶險。
這份凶險不是楚子凱帶來的,交手兩次,李伴峰非常清楚楚子凱的實力,他還不至於讓李伴峰感受到如此嚴重的威脅。
這份凶險來自哪?
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來自楚子凱的幫手,第一次交手時,楚子凱身邊曾有一名黑衣男子,是個高層次的食修,這名食修當時讓李伴峰陷入了強烈的饑餓,差點讓李伴峰失去戰力,這兩人如果聯手,確實能給李伴峰帶來不小威脅。
還有另一種可能,天上的人可能正注視著這裡,如果凶險來自於他,李伴峰就更不應該輕易卷入戰場。
可天上的人是什麽層次?和李伴峰有多大的差距?他如果隱藏惡意,李伴峰應該連凶險都感知不到。
不管是什麽狀況,李伴峰現在不能與楚子凱交戰,但暗中倒是可以做些動作楚子凱和李伴峰各有考量,陸東俊可沒想那麽多,他從工地上隨手扯起一條麻繩,像軟鞭一樣朝著楚子凱打了過去。
楚子凱身手尚可,側身閃了過去。
麻繩轉向,繞著楚子凱的身體,把楚子凱捆了起來。
楚子凱試圖掙脫,但麻繩在陸東俊手裡變得極度強韌,楚子凱掙脫不開。
「嘶~」楚子凱從牙縫裡擠出些聲音,如同利刃破空。
麻繩似乎被刀砍了,隨時要繃斷。
「噓」李伴峰吹起了口哨,影響了楚子凱的聲調,快要繃斷的麻繩再次收緊,陸東俊猛然發力,把楚子凱拉到了身前。
「鳴啊!」楚子凱唱了一聲高音,聲波以楚子凱為圓心,迅速向四周擴散。
在聲波之中,陸東俊一陣陣痙攣,他受傷了,立刻鬆開了繩索。
李伴峰為躲避聲波,起身離開了土牆,在這一瞬間,楚子凱發現了李伴峰的蹤跡。
「呼啦啦啦~」楚子凱唱出一段彈舌音,聲波抵擋著陸東俊,同時也在追擊李伴峰。
李伴峰猛然加速,在擺脫聲波的同時,還即將離開楚子凱的視線。
楚子凱持續用聲波圍堵,他的目光必須鎖定李伴峰,否則會遭到走馬觀花的重創。
陸東俊撿起一根木頭打向了楚子凱,楚子凱用彈舌音炸裂了木頭,飛濺的碎屑在楚子凱眼前蒙繞不去。
楚子凱很是驚訝,陸東俊居然考慮到了木棍炸裂之後的攻擊策略!
他用木棍吸引了楚子凱的攻擊,用木屑擋住了楚子凱的視線。
楚子凱無法繼續鎖定李伴峰,李伴峰準備發動走馬觀花,
狂風驟起,似有一股蠻力推了李伴峰一個翅超,李伴峰險些栽倒,技法沒用出來。
陸東俊隨風翻飛,被吹得不見了蹤影。
楚子凱站在風眼之中準備反擊,卻聽耳畔傳來一名老者的聲音:「走。」
走?
「為什麽要走?」
老者沒有多說,用狂風卷起楚子凱,離開了工地。
狂風帶著楚子凱一直飛出了岩樓村,楚子凱一再追問:「仗已經打贏了,為什麽要撤退?」
老者的聲音隨著風聲灌進了楚子凱的耳朵:「咱們未必打得贏,陸東俊的幫手來曆不明,我懷疑是陸東良。」
「怎麽可能是陸東良,我和這人交過手!」
「不要以為對方是旅修,就一定是你熟悉的敵人,況且你對那個敵人也不是太熟悉,很可能他就是陸東良。」
楚子凱不知道對方的身份,隻知道對方是一個雲上旅修,而陸東良在失蹤之前已經到了旅修九層,老者這麽說,也有一定道理。
可就是算陸東良,剛才也不應該撤退,
「是他又能怎麽樣?您既然親自出手,還怕收不了他們兄弟倆?」
「我不輕易出手的原因,是因為對方之中還有一個強大的聲修。」
「那些聲修技沒什麽大不了,都是些取巧的手段,就我掌握的信息,陸東良沒有兼修聲修,如果剛才真的是他,他的聲修技應該來自法寶。」
「孩子,你想的太簡單了,如果真的隻是取巧的手段,為什麽你的技法每次都會被他破壞?」
「因為他對我的歌曲非常熟悉,每一次都恰巧破壞了歌聲的旋律。」
「孩子,沒有那麽多恰巧,如果巧合接二連三出現,就證明對方的聲修層次遠遠在你之上,
你的背後站著我,陸東良的背後也可能站著其他人,在那個人暴露身份之前,我不能把力量全部投入到戰鬥中,那樣我們就沒有退路了。」
「退路?」楚子凱苦笑一聲,「以我現在的經濟狀況,您覺得我還有退路麽?」
「孩子,不要那麽急躁,你現在的狀況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我也會想辦法為你尋求更多的幫助,為了錢的事情,不值得咱們去賭。」
他的發音很標準,基本聽不出來他是個外國人。
但他一口一個孩子,這種說話方式讓楚子凱十分反感,卻又不敢表露出來。
狂風停了,李伴峰躲在工棚裡,靜靜看著外邊的局勢。
危險再次襲來,遠不如此前那麽強烈,卻讓李伴峰感受到了濃濃的惡意。
「大哥,是你麽?」惡意來自陸東俊,他躲過了剛才的狂風,從瓦礫堆裡鑽了出來。
用金睛秋毫看過去,李伴峰能看到陸東俊身上的綠焰,陸東俊確實是亡魂,
但他的魂魄非常的紮實,看上去似乎有帶著血肉的錯覺。
「大哥,剛才是不是你救了我?」陸東俊又問了一句。
李伴峰默默站在工棚裡,沒有回答。
陸東俊把李伴峰當成了陸東良,這確實是個非常合理的推斷,除了陸東良,
陸東俊實在想不出還會有哪個高層旅修會救他一命。
「大哥,這麽長時間,你去哪了?」
陸東俊再次發問,李伴峰依舊不回答。
陸東俊長歎了一聲:「我知道,你肯定還在恨我,自從那事幾過後,我一直在找你,我不是想要害你,我隻是想給自己一個悔罪的機會,
大哥,我知道錯了,我被卓裕玲給騙了,自從出事兒那天,我就真的知道自己錯了。」
說話間,陸東俊有些哽咽,這些話也仿佛出自真心。
李伴峰很是無語,陸東俊這個智商實在沒法形容。
你說他智商低吧,他在戰場上的種種思路,讓人頗為驚歎。
你說他智商高吧,他在李伴峰麵前,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謊話。
他把李伴峰當成了陸東良,陸東良是高層旅修,陸東俊根本藏不住自己的惡意,這種情況下,謊話說的再怎麽逼真都沒有價值,因為繞不開陸東良的趨吉避區。
李伴峰活動了一下腳尖,故意發出了些聲音。
陸東俊聽到了聲音,緩緩朝著工棚走了過來:「大哥,從小到大我跟在你身後,要是沒了你照應,我什麽事情都乾不成,我就是個廢人,
我發了瘋,信了卓裕玲的話,對你動了手,等我真把陸家扛起來,我才知道這個家有多難當,
我去了一趟海吃嶺,本來想給自己立威,結果被萬晉賢給騙了,被何家兄弟給算計了,我死的窩囊,
原本想要投胎做人,來世還能再和你當一回兄弟,我發誓下輩子一心一意跟著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可我沒想到,咱們這些有修為的人,根本就沒有下輩子,我以為我上了黃泉路,哪成想我去了內州。」
內州?
這什麽狀況?
陸東俊一句話,顛覆了李伴峰的認知。
他一直以為隻有十層修者,舍卻了軀體,才能去內州修行。
可陸東俊為什麽也去了內州?
他還說有修為的人都沒有下輩子,難道所有修者死後,亡魂都要去內州?
陸東俊語氣淒涼的說道:「大哥,我在內州受了不少苦,這都是我罪有應得,而今我從內州出來了,沒想到在這個地方,咱們哥倆又遇上了,
打虎還得親兄弟,剛才那一仗,你出手救我,我就知道咱們哥倆情誼沒斷,
兄弟我給你認錯了,隻要你原諒我這一次,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
轟隆一聲!
陸東俊直接撞進了工棚,飛散的碎磚化作利刃,在工棚裡來回穿梭了十幾次。
如果李伴峰沒做防備,這下必然要受傷。
而今雖然躲過了偷襲,可有一件事,李伴峰實在沒想明白,陸東俊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他掩藏不住惡意,還要向「陸東良」撒謊,這可以理解成他腦子不夠用。
可「陸東良」剛救了他,就目前的處境來看,他也的確需要「陸東良」的幫助,他又為什麽這麽急著和「陸東良」翻臉?
這是因為有些內情李伴峰確實不知道。
陸東俊變成亡魂之後,出現了特化,戰力提升了,思維卻變得更加偏執。
當前的形勢他看不明白,李伴峰故意引他過去,他也看不出破綻,撒謊的時候他也藏不住惡意,謊言能不能奏效他也想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情他想得非常清楚,那就是陸東良的性情。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陸東良的字典裡,根本沒有「原諒」這個詞。
無論「陸東良」出於什麽目的救了他,陸東俊都堅信陸東良不會放過他。
陸東俊想過逃跑,但他知道在陸東良麵前,他沒有逃跑的機會。
剛和楚子凱交過手,陸東俊消耗很大,還傷的不輕,現在他的處境非常不妙迅速近身,展開搏戰,殺了陸東良,是陸東俊能想到的最佳策略。
在工棚裡搜尋許久,沒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