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瑩感覺周圍來人了,趙驍婉把身後的鬥篷一解,往暗橋炮上一蓋,整個暗橋炮和雪地成了同一個顏色,尋常人完全看不出來。
這件鬥篷算一件靈物,算不得法寶,是娘子和紅蓮一起用榮四角的殘餘靈性做出來的一塊幕布。
幕布保留了色修的天性,能像變色龍一樣給自己上色,色彩明暗交疊,不同位置,各有深淺和棱角,形似雪花,栩栩如生。藏住了暗橋炮,接下來,該對付敵人了。
洪瑩感知力極好,得知有人從山穀口靠近,準備要去把敵人收了。趙驍婉攔住洪瑩道:「彆輕敵,我隨你一並去。」
來到山穀口,洪瑩通過腳步聲判斷出山穀外邊有三十多人。
這對洪瑩來說算小菜一碟,她正要出去把這群人拾掇了,趙驍婉連連擺手,示意她留在山穀口不要動。山穀口外確實有三十多人,一共三十八個三頭人。
這些三頭人在山穀口徘徊許久,始終沒有進入山穀。
這是三頭人的固定戰術,他們推測山穀裡有人,並且推測對方很可能布置了埋伏,這種情況下,他們絕對不會進入山穀,這是戰術規定,隻能執行,不能更改。
一名三頭人兵長,用左邊的腦袋衝著山穀喊了一聲:「山穀裡的人,立刻出來,跟我們回關防廳接受審問!」
一字一句,都經過反覆訓練,說這番話的目的,不在於溝通,在於分散敵人的注意力,最好能利用敵人的憤怒,讓敵人犯下低級錯誤。
一聽這話,洪瑩火氣上來了,她對關防廳根本就沒概念,「審問」這兩個字,又碰了洪瑩的逆鱗。趙驍婉攥著洪瑩的胳膊,始終不讓洪瑩行動,洪瑩越急,趙驍婉攥的越緊。
外邊的人喊了十幾分鐘,不見有人回應,一片低啞的誦讀聲,從山穀外傳了進來。
「關防廳有律法,關防廳有規矩,關防廳是普羅州的支柱,聽從關防廳的命令,做一個無罪的人」
洪瑩不知道這群人念的是什麽,隻覺得這番話聽得她心煩意亂,關防廳什麽東西,有罪沒罪憑什麽讓他們定奪?她既想立刻衝出去和他們一決死戰,又覺得打贏打輸也沒什麽大不了。
打輸了就抱著驍婉跑路,跑不了就抱著驍婉一塊死,這輩子情誼也就到這了,好像也沒什麽遺憾。在同一時間,憤怒丶憎恨丶消極丶無奈丶釋然幾十種情緒全都進了洪瑩的腦海,
幸虧這是在山穀裡,幸虧洪瑩待在趙驍婉身邊,這要是出去和彆人廝殺,保不齊洪瑩能做出什麽,或許一下想不開,直接抹了自己脖子。
趙驍婉沒受太多影響,她有對付類似技法的手段。
在對方不斷誦念的話語之中,趙驍婉已經聽出了三種技法。一是德修技,見德思齊,這在故意壓製她們的鬥誌。
二是念修技,雜念橫生,這是在乾擾她們的專注度。
三是聲修技,百音百噬,這是實實在在給她們造成了傷害。
三個技法一起用,用的還這麽齊整,配合的毫無破綻,說實話,趙驍婉也沒見過這狀況。但沒見過,不代表無法應對。
「丫頭,多年不上疆場,卻把戰法生疏了。」驍婉摸了摸洪瑩的手心。洪瑩看了看趙驍婉,但見趙驍婉嘴唇上翹,喉頭微微顫動。
趙驍婉在出聲,但是尋常人聽不到,就連洪瑩都聽不到,聲音的頻率超出了她的聽覺範圍。而且這聲音有指向,洪瑩沒受影響,在山穀口徘徊的三十八個三頭人也沒受影響。
埋伏在山穀口外,半山坡上的一百多個三頭人受了嚴重影響,他們誦念聲出現錯亂,技法之間互相乾擾,有不少人耳朵流血,眼睛流膿,頭疼欲裂。
從他們發出聲音開始,就已經被趙驍婉鎖定了位置。
趙驍婉順利破壞了了這群伏擊者對戰場的乾擾,現在洪瑩可以走出山穀了。
半山上,三頭人的營長還在提醒手下人:「堅守陣地,把技法用的再整齊一些,用我們無罪軍的意誌和精神,挫敗敵人的反擊。」
話音未落,洪瑩閃現在了陣地當中。
她沒從山穀口走出來,她直接從山石裡鑽出來了,她穿過了一段山體,這是暢行無礙的頂級用法。兩百多個三頭人立刻組織陣型想要反擊,他們沒機會了。
洪瑩一腳踏破萬川,三頭人所處的山坡直接從山體上滑落,兩百多三頭人被壓在了泥沙之中。許久沒用過這麽大威力的技法,洪瑩發力過猛,有些暈眩。
但這是驍婉的命令,出招必須全力以赴,要在最短時間內結束戰鬥,千萬不能與敵人陷入僵持。
山下還有三十八名三頭人,看到山體滑坡了,兵長十分驚訝,是戰鬥還是救人?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這種情況下,他沒有反應的機會了。
濃霧在周圍迅速升騰,他們看不見山穀,看不見山坡,甚至連腳下的路都看不到。兵長非常冷靜,意識到對方要封堵他們的視野。
情況非常危急,兵長立刻下令使用第一套戰術。
遇到勁敵,三頭人的第一套是最簡單,最高效的戰術,方法就是立刻用乾擾者的手段,來破壞對方的技法。乾擾者與念修接近,三十八個三頭人裡,有二十一個三頭人至少有一個腦袋是乾擾者。
這些乾擾者不控製身體,不考慮戰局,不應對攻防,隻準備技法,他們的技法發動迅速,而且威力強大,可唯一的問題是,趙驍婉沒給他們發動技法的時間。
濃厚的霧氣不光能用來遮擋視野,霧氣溫度迅速升高,三十八名三頭人在高溫蒸汽之中,很快被燙熟了。一切來的太突然,兵長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輸的。
洪瑩為驍婉叫好,趙驍婉一刻都沒有耽誤,跑回界線旁邊,把暗橋炮上的披風扯了下來現在得用這披風乾點彆的。
「瑩瑩,收拾戰場!」
兩人把三頭人的屍體收拾了起來,把沒變成屍體的三頭人變成了屍體。屍首可以收拾,滑落的山坡怎麽收拾?
這就要看紅蓮的手藝了,用來隱藏暗橋炮的披風裡,曾經被紅蓮加入了特殊技法。驍婉和洪瑩拽住披風的兩個對角,小心拉扯,披風順著拉扯的方向,不斷延展。不多時,披風被拉伸了百餘米,驍婉摩箏幾下,披風的質地依舊堅固。
洪瑩來到山坡,揮起長槍,用如履平地之技,把倒伏的樹木和散亂的山石全都收拾平整。驍婉騰空而起,把披風鋪在滑坡的山體之上,披風立刻換了顏色。
先是茫茫積雪做底,很快又出現了幾塊隆起的山石,接下來是山坡茂密的樹木,寒風一吹,披風抖動,看上去卻像是樹枝顫動,仿佛一幅精致逼真的雪景圖。
洪瑩讚歎道:「驍婉,我真是佩服你,吃了一個色修,就能做出這麽好一件東西,難怪七郎生怕你餓著。」趙驍婉得意一笑:「這和本事沒關,相公就是疼我。」
兩人回到界線旁邊,繼續保持戒備,洪瑩輕聲告訴驍婉:「好久沒打仗了,我腿有點抽筋兒。」驍婉笑了笑,蹲下身子道:「我給你揉揉。」
洪瑩還有點害臊,槍頭上一片通紅:「彆揉了,不礙事的,你手可真軟,要不我也給你揉揉
「賤蹄子,誰讓你碰我?」驍婉捏了洪瑩一下,回身檢查了一下暗橋炮。
洪瑩隔著界線,看著遠處:「隻盼著七郎早點回來,凶險還在,過不了多久還得再來。」
趙驍婉嗬口氣,暖了暖手心:「得了修為的三頭人,實在太難應付,但如果引導劑真的能用,相公可就得了一筆好大的本錢!」
李伴峰在山坡上正召集三頭人下山,三頭人的紀律性極好,塗恒傳令下去,沒過多久,一萬人集齊了。「你們跟著我下山,不管路上遇到什麽,你們隻管跟著我跑。」
一個三頭人走到近前,三顆腦袋全都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三個腦袋不分主次,輪流說話:「要是遇到了無罪軍怎麽辦?」
「如果遇到了他們,你們往前跑,我去頂著!」
「我不怕他們,隻要你們能跑出去,我豁上這條命也值得!」
塗恒覺得自己也該留下來血拚,保護其他人上車,大部分人不想留下來,都想逃命,可看到有人留下來了,又覺得心裡過意不去。
他們又開始商量到底讓誰留下來掩護。
李伴峰讓他們立刻打住:「我再說一次,現在馬上跟我下山,其他什麽都彆想,多在這耽誤一會功夫,就等於耽誤一條人命。」
眾人不敢多說,也不敢再多想,都跟著李伴峰下了山,沿著山道走到半山腰,車夫和陸千嬌正在路邊等著。東坡的動靜越來越大,李伴峰不知道貨郎正在和多少人交戰,但對方絕對不止三千。
這是援兵到了,還是因為肘子山上原本就不止三千人?時間一刻也不能耽誤,李伴峰招呼一聲:「上車!」一群三頭人愣住了。
上車?誰上?是讓首領上車麽?
所有人都看著塗恒,塗恒搖頭道:「我堅決不坐車,這車得留給老弱。」手下人傳令:「看看隊伍中誰是老弱?」
也不知道塗恒怎麽想的,這一萬多人,他也不算算這得看到什麽時候。「一萬人都能上得去,現在彆多說,趕緊上車!」
車夫摸了摸車轅,他知道海吃老車該怎麽用。車轅顫動,車廂門開了。
一團濃鬱的香氣從車子裡飄了出來,不是花香,不是茶香,是飯菜香。什麽飯,什麽菜的香?
有米飯,有黍子飯,有棒子麵粥,有土豆粉,好像還有山藥泥。
菜的味道就更多了,有溜肉,有熏雞,有燒鵝,有醬肘子,還有糖醋魚這味兒能把人胃腸鉤出來,連李伴峰都忍不住想上前看一眼。
車夫示意李伴峰千萬彆去看。
可三頭人們扛不住,他們好幾天沒怎麽吃過東西了。這些美食,他們這輩子都沒吃過,甚至都不敢想。
聞到這股味道的人,都忍不住朝著車裡看一眼。
看過之後的人,這些三頭人一個接一個消失不見。先是一兩個,接下來是一大片。
香味飄過的地方,人們總是忍不住伸著頭張望,轉眼之間,一萬多人全都消失了,隻剩下幾個人傻呆呆看著李伴峰。塗恒還沒進去,他指著車子道:「這是怎麽回事?你們這想乾什麽?他們人都哪去了?」
李伴峰道:「他們都上車了,你也趕緊」
「我們有一萬人,怎麽可能都上了這車裡?」塗恒以為自己上當了,非要和李伴峰要說法。沒等李伴峰給說法,車夫拎起車轅,準備出發了。
李伴峰見狀,一腳把塗恒踹到了車上。
陸千嬌抓起三頭人,直接往車上扔,等所有三頭人上了車,三人一路狂奔下了山,往邊境線走。裝了一萬人的海吃老車,明顯有了不小變化,強如車夫,操控著車子都比之前吃力。
「我說兩位,我這車拉起來就不能停,一旦停下來,我可能就拉不動了。」這可不是車夫躲懶,他說的是實在話,拉著一萬人一起一停,對他消耗太大了。
走不多遠,車夫眉梢顫動:「前邊有人攔路。」
李伴峰搶先一步走在車子前邊,走了幾十米,腳下似乎踩到了機關。這一腳沒踩實,機關沒觸發,可李伴峰也沒收腳。
他加了把力氣,直接把機關觸發了。地麵塌陷,一道陷坑出現在眼前。
陷坑兩旁,蹲守在路邊的六十多個三頭人一擁而上,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