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南三清道,有一青磚灰瓦道觀,其名角羊。
據說是數十年前,兩個雲遊老道,求爺爺告奶奶求了十年,才辛苦無比的一磚一瓦建成。
可道觀落成不久,兩個老道相繼撒手人寰,隻留下三五個不成器的弟子,守著門可羅雀的小道觀,苦哈哈的熬日子。
這種情況,直到天寶三年,一青年道人懷抱女嬰來到帝都,進了角羊觀。不知怎的,就搖身一變,成了角羊觀觀主。
過了幾年,又不知怎的,便一躍而起,受當今陛下冊封,成了高高在上的國師大人。
正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靈,觀不在大……有國師便行!
小小的角羊觀,自此香火鼎盛,每日不知多少達官貴人,來此進香、祈願,車水馬龍熱鬨至極。
三清道一再擴寬,逐漸形成了廟會,將城南這片貧民窟,變成一鋪千金的寶地。
老住戶們因此發財,對角羊觀越發恭敬,每每提及都感激萬分。所以,當觀中發話臨時封閉一日,導致三清道上清冷無比,一個人影都看不到時,大家也都表示理解。
畢竟,國師大人的弟子,被人打死了!
一輛馬車,就在這個時候,駛入了三清道,路側兩邊的店鋪門板後,一雙雙眼睛都緊盯著。
當馬車停下,羅冠走下來,看清他樣貌後,一陣壓抑低呼傳出——這麼俊俏的後生,怎麼會是傳聞裡,那凶神惡煞的凶徒?這事,該不會弄錯了吧?
羅冠整理衣袍,轉身道:“在這等我?”
程靜用力點頭。
當初天王戰前,程嫻送他等他,今日是程靜……我與程家,倒還真是挺有緣分。
羅冠笑笑拾階而上,來到角羊觀前,抬手敲門。
很快,門從裡麵打開,穿青袍小道士顯然已得到吩咐,隻好奇看了他一眼,就退到旁邊。
羅冠邁步進去,扭頭看向小道士,一時大眼瞪小眼。
他無奈,“你們讓我來的,好歹告訴我,現在去哪吧?”
“啊……我也不知道……”小道士明顯很迷糊,撓了撓腦袋,“這個時間,師傅應該在吃飯,你可以到采霞台找找。”
說著,指明方向。
羅冠,“……好吧。”
至少不是剛一來,就被人喊打喊殺,還算不錯。
他轉身,順著小道士指的方向,繞過角羊觀大殿,向後麵行去。
外麵看著不大的道觀,裡麵卻暗藏乾坤,縱向延伸將一座低矮山頭,給圈入其中。
采霞台就在山頂,是片向外凸出的岩石,經過人工修整後,就成了一座高台。如今天亮不久,大日升騰而起,照耀山中翠綠一片,有水霧升騰而起,凝聚為薄霧。
羅冠穿霧而行,登山時在路側見到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正在彎腰種植花草。她雙手沾滿泥巴,弄臟了白裙,可眼神落在她身上,卻沒半點臟兮兮的感覺,有的隻是純淨、高潔,以及……自慚形穢?
最後這詞,雖不能完全達意,但大概也算精準,這女子似天然有聖潔光環籠罩,可照人心,令人不敢有半點褻瀆之心。
所以,羅冠的眼神,隻在她胸前流連兩眼,便收回來,眼觀鼻鼻觀心——許珂已足夠驚人……她的話,至少兩個驚人!
默念一聲,果真一山更比一山大,古人誠不欺我。
羅冠錯身而過,繼續向上。
身後,白衣女子起身,擦了下鬢角汗水,留下一抹泥土同時,眼底閃過些許驚訝。
想了想,她走到旁邊,在木桶中洗淨雙手,也向山上行去。
羅冠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忍不住皺眉——便是看了兩眼,不至於不依不饒吧?
再說,我便是不想看到,也很困難,好吧?
但她似乎並無,上前理論的意思,羅冠也就不再理會。
很快,采霞台到了。
如此雅致的名字,或與道家修行有關,羅冠本以為會看到,身穿法袍手持拂塵,麵容威嚴而清矍的國師大人,麵朝東方采食朝霞,周身有雲霧繚繞,氣場磅礴——
可現實是,一片煙火氣!
有煙又有火,稱之煙火。
隻見幾塊青磚,被隨意堆砌成灶台,上麵架了一片鐵鍋,如今柴在鍋下燒,油在鍋中冒,拿起一根切好的麵條,一拉一扯丟裡麵,“滋啦啦”幾聲過去就成了,一根金黃燦燦的油條。
國師沒穿道袍,一身粗布短衣,趿拉著黑布鞋,此時抬頭露出一張油汪汪的臉,眉頭輕皺,“你怎麼來了?”
羅冠暗付,莫非走錯地方,今不是你們讓我來的?可轉念想到什麼,回身看去。
白衣女子神情平靜,“聞到師兄你炸的油條香味,正好有點餓了。”看向羅冠,“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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