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有小荷在,神鏡斷不至於要了他們的命,但也僅限於不傷人命,在其他方麵,神鏡還是很聽紅芪話的,就比如,不管小荷怎麼在地上打滾,神鏡都沒有將他們放出去,到最後還是幾人自己尋到了出去的法子。
他們離開虛幻之地時,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隻這段時間,就足夠外界尤其是天上人間發生很多事。
要說這其中鬨得最沸沸揚揚,連冥府這個異界都在第一時間聽聞了的,還要數九重天上,姻緣殿主炸了九極雲霄殿這件事。
九極雲霄殿是何地?那可是雲上天宮的中心宮殿,不止有著全天宮最華貴的建築群,還是天命下達的神守之地,坐鎮著主宰天上人間的天帝陛下,這樣的地方,卻在一場朝會之後,被姻緣殿主紅芪上仙給……炸了。
事發突然,天帝陛下身邊的仙侍與天兵儘管已經很快反應過來,但還是沒有護住雲霄主殿,之後仙人們忙於奔走護衛所屬九極雲霄殿的其他宮殿,加上天帝陛下遲遲未下令,便隻能眼睜睜看著姻緣殿主揚長而去。
也不知道天帝陛下是否被昔日最寵信的愛卿之一打了個措手不及,所以從紅芪上仙突然暴走到拂袖而去,天帝始終不曾出手,僅是坐在他那完好無損的寶座上,看著眼前一大片廢墟,陷入了沉思。
有人說,紅芪上仙是因為受不了這個全天宮待遇最差、挨罵最多、油水最少的差事才甩手走人,由此看來,不止仙官們受不了姻緣殿,就算任時最長的紅芪上仙也有受不了的那一天。
也有人說,紅芪上仙之所以憤怒到炸了雲霄殿,是因為陛下近來安排了一樁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給他做,導致本就忙碌的上仙一點休沐時間都沒有了,陛下還隔三差五就催他一下,催得紅芪上仙心中不滿,於是這一次朝會之後,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的紅芪上仙行了廣大殿主不敢為之事。
還有人說,紅芪上仙其實是其他地方來的細作,炸雲霄殿更是蓄謀已久,否則,他怎麼能那麼輕易得逞,還跑得那麼乾脆?就算後來散靈殿與聖武殿中的仙官齊齊出動,大半個月了還沒有紅芪上仙的消息。
但傳聞總歸是傳聞,真真假假隻有本人知情,就算岑雙幾人已經知道了紅芪的來曆,卻也無法肯定紅芪就沒有其他身份了,更無法確定——他將他們困在虛幻之地,總不能是為了安心去炸雲霄殿罷?
甚至不隻是炸雲霄殿,岑雙頂著張路人臉在冥府四下溜達時,就聽到不少鬼差議論,說天上人間最近多了很多仙人的笑料,有因貪吃偷溜到凡間買了幾十個豬蹄一口氣吃完之後洗仙骨洗到哭爹喊娘的,有道貌岸然去仙池偷看仙子沐浴結果被發現打到鼻青臉腫的,還有公報私仇彼此下套勾心鬥角的……
短短半月,各大宮闕勢力,小到剛飛升的仙君,大到司掌一方大殿的殿主,可謂黑料滿天飛,更有甚者,連曾經在凡間曆輪回劫時的過往都沒被放過。
是誰做的,不言而喻。
偏偏這個四下散播仙人們黑曆史的前姻緣殿
主,逍遙法外至今,急得其他宮闕的仙人都想親自替雲上天宮捉人了。
但想想也知道,對紅芪上仙一無所知的他們,就算真出動了仙人去捉,也是白費力氣,因此,終於從虛幻之地出來了的幾位知情者,在聽聞此事後,當即跟冥君表示,要立即趕回天宮上奏紅芪之事。
不料冥君聽聞此言,即刻斜了岑雙一眼,道:“他們急著回天宮複命,我信,但是你?”
岑雙無辜道:“我怎麼了?”
冥君又斜了他一眼,個中含義不消多說,是以他也沒說原因,而是道:“你要是沒什麼急事,不妨在冥府多待一日,我有個事要跟你說。”
要說岑雙沒事,那是不可能的,但考慮到他來冥府之前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甚至連三方集議都提前囑咐過月小燭,便也不差這幾日了,而且他之前跟賞善司左右司事說有事要請教冥君,並不隻是套話用的說辭,他確實有事要問對方,如今冥君也有話要跟他嘮,主動相邀,岑雙自然恭敬不如從命了。
另外三人離開時,麵色一個比一個凝重,江笑與欒語倒還好說,可清音也流露出明顯糾結的情緒時,岑雙便想不通了。
其實按岑雙以往的習慣來說,他想不通的事並不會過多糾結,隨便往識海的某個角落塞一塞就好,可這次他卻突然上了心,有種莫名的衝動促使著他靠近對方,溫聲詢問:“你怎麼了,在想什麼?”
清音看著他。
應該是在看我。岑雙想。
仙君的臉正對著他,於是對方那份糾結又躊躇的情緒便更明顯了,是個好似有什麼話想跟他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
也不知這樣的情緒是否會感染,以致於岑雙也受到了影響,忽然就覺得自己也應該說些什麼,比如——要不要跟仙君互刻靈印?
怎麼說,他們好歹也算認識一段時間了,想要交換一下聯係方式,應該不算是唐突佳人的無禮請求罷?
可如果他直接問仙君討要聯係方式,會不會讓仙君誤會?本來他之前的一些舉動就很容易讓人誤解了,尤其是天冥海下腦袋一抽乾出那事之後,若非他機智地用“渡氣”這個借口一筆帶過,隻怕仙君從那以後都得對他退避三舍。
即使不說會不會讓好不容易解除的誤會再度加深,依照他對仙君的了解,雖然有人以正當名義向他討要靈印,他必然是會給的——諸如江笑——可書中也明明白白寫了,仙君其實不願與任何人有太深入的交往,在他看來,點頭之交才是最妥帖的距離。
所以仙君大概率是不想和白月光之外的人交換靈印的。
可是他們認識將近四個月了。
也不對,仙君被他封印了記憶,在仙君眼裡,他們其實才認識不到兩個月。
所以,這不長不短的時間裡,該不該交換靈印呢?
要不再等一段時間好了……
這廂,終於在一團亂麻中尋到一點眉頭的岑雙抬起頭,便撞見已經不再糾結的仙君含笑看著他,眼見岑雙抬頭,便輕聲道
:“我要走了。”
岑雙偏頭瞧著他。
清音不知怎的又笑了一下,負於身後的手落了下來,袖中的指尖像觸摸什麼一樣輕輕勾勒了一下,這動作弧度太小,除了他無人注意到。
所以他那半山薄霧一樣清淺的笑容,片刻便消散了。
因他二人的念頭大都在心間打轉,到最後也沒說幾句話,也不等岑雙和清音多說些什麼,那廂終於從突如其來的呆愣中回神的江笑瞧了他們一眼,頭頂呆毛瞬間豎了起來,也顧不上繼續發呆了,疾風一樣刮了過來,停在二人之間,抬手搭上岑雙的肩,阿巴阿巴地跟他說話,企圖將他拉遠一點。
等岑雙把江笑推開時,原本仙君立著的地方已空無一人,掐了個瞬息千裡的清音,化成了一縷白煙自天際升去,轉瞬已至千裡之外。
雖然仙君到最後都沒說他在糾結什麼,但欒語變回遊小姐前,卻告訴了他一件頗為重要的事。
欒語從虛幻之地離開時,便一直昏昏沉沉的,她能預感到,恐怕過不了多久,她就要變回遊新雨了,所以她麵色凝重,倒也不全為紅芪的事。
繼清音離開後,在沒了繼續隱瞞身份必要,所以打算帶她一同去天宮坦白一切的江笑出發前,欒語走到岑雙身前,給他留下了一句話:“因為我很早便對他起了疑心,所以時常關注著他,便讓我發現了一些事,除了他的身份外,我還察覺到,他對你特彆關注。”
欒語道:“當初你被貶下凡,眾仙不敢得罪天後娘娘,無一人敢多關注你一點,獨獨是他,時常跟在你身後,不管是為著什麼,如今他逍遙在外,你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岑雙聽罷,隨口笑答:“也許,他真想讓我做他知音呢?”
他這玩笑之言,欒語自然聽得出,當即瞪了他一眼,未及多言,便被江笑拉著,也化為了一縷白煙,離開了冥府。
岑雙可有可無地笑了一下,跟著鬼差去了客居彆院,耐心等待冥君忙完手頭事過來找他。
卻不想,這一等,又等了好幾日。
雖然這情況岑雙能夠理解——畢竟冥長司在他們出來前,便跑得連個鬼影都沒了,想來在紅芪離開虛幻之地時,便將冥長司一同帶走了。
冥長司這一走,雖沒有做下諸如炸了冥府六司、竊取冥府機密這樣的事,可他甩手不乾這事本身,便已經是頂大的麻煩了,因為他一離開,所有事都落到了冥君頭上。
遙想那時,冥君剛從虛幻之地出來沒多久,便被聞訊趕來的六司司事齊齊拉走,那些司事一個比一個著急,隻差沒為“君上理當先來我之屬司”打起來。
在新的冥長司上任前,冥君可要辛苦好一段時間了。
話又說回來,理解歸理解,但將客人丟在這裡置之不理,說著有重要事情商量的主人家一連數日不見蹤影,是否過分了些?
於是,因為無聊而在冥府溜達了幾日,也聽夠了傳到冥府的仙人八卦後,岑雙便開始去一些特彆的地方賞玩,這些地方通常有一個特點——看
守的鬼差特彆多。
但越有鬼差擋路(),岑雙便越要進去④()_[()]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偏生鬼差們不知聽了什麼風言風語,也不敢真的攔他,委屈巴巴跟在岑雙屁股後麵,小聲提醒他,這個不宜多看,那個不能多碰。
對於這些話,岑雙全數笑吟吟應好,轉頭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沿途那叫一個雞犬不寧,將鬼差們急得手忙腳亂,自己跟沒事人似的,袖手漫步笑意盈盈,到最後還順手牽走了冥府的瑞獸給自己當坐騎。
冥君過來找岑雙時,人正在和他的新晉愛寵說話。
岑雙拍了拍愛寵的獸腿,語重心長道:“你要時刻記住,你是一隻鳥,哪怕你是一隻用紙折出來的鳥,但歸根結底,你是一隻鳥,所以你應該飛起來,而不是用腿跑,明白麼?”
被拍的“愛寵”委屈極了,它抖了抖嬰兒手臂大小的翅膀,又踢了踢幾乎有兩個岑雙高的腿,表示自己腿長翅小,有心無力。
岑雙惆悵歎息,試圖跟它講道理:“千紙啊,我知曉你無法用翅膀飛,可是你乘風飛行之時,能不能彆邁腿,畢竟你的頭和翅膀這樣小,腿卻這麼壯碩,跑起來的樣子,當真甚醜。”
名叫千紙的坐騎難過極了,小荷附體一樣倒在地上反複翻滾,若不是不能發聲,估計它都要嚶嚶著哭出來了。
岑雙看著被翻滾的千紙踹爛的院牆,更惆悵了。
冥君:“……”
好似此時才察覺到有人靠近一樣,岑雙轉過身,笑眯眯道:“冥君前輩可算想起還有我這號人了,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
因為來得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