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洗塵宴熱鬨非凡,滿座仙家舉杯暢飲,笑語盈盈,起伏不定的煙雲中,俊俏的仙娥們翩翩起舞,衣袂飄颻,婀娜多姿,池中的菡萏開得正盛,粉白作衣,碧綠為裙,仙子綾羅舞過,折花捧於懷中,叫人一時分辨不清,究竟是人更美,還是花更嬌。()

大部分仙人的視線都流連在此番美景之中,唯有岑雙心神不寧,時不時往會場中心看去,但他的位置離得太遠,也沒有資格靠近,所以隻能朦朧看到個影子,還時不時有仙家走過將他的視線擋住,儘管如此,他這樣直白的目光似乎還是被人發現了,所以他能感覺一道銳利的視線忽地朝這邊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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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被人察覺到異樣所在,他迅速垂眸,轉身向外走去。

遠離人群之後,他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但心神並未徹底放鬆,所以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時,將他嚇了一跳。

“岑雙。”那人叫住他。

岑雙站定,頓了頓,回頭看向來人。

來人也不知怎麼回事,被他看了一眼,莫名也是一頓,愣怔片刻,恍然道:“你這般急著離開,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岑雙看著他,搖了搖頭。

“那看來,是我想多了,”鳳泱笑道,“方才見你一直往我那裡瞧,還以為你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說,既然無事,我也就放心了,不過,若真有什麼是我能幫上忙的,你隻管說便是。”

岑雙沒有急著跟他解釋自己看的不是他的誤會,隻是心中微動,脫口道:“其實,我——”

猛地停下,且將那些不知能不能,該不該現在就說的話按回去,轉而道:“我其實是想問你,明日可有空閒,我……我近來新得一壇好酒,請你喝!”

鳳泱袖中的手微微一鬆,視線越過岑雙往後看了一眼,款款笑道:“明日怕是不行了,眾仙家正在興頭上,雖然母後是走是留全憑自己做主,我卻是不能隨便離開的——三日後罷,三日後洗塵宴終,你來太子宮尋我,還是那個地方。”

岑雙沒有意見。

鳳泱道:“那我便不打攪你散心了,三日後見。”

說罷,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岑雙出聲,搖頭笑了一下,轉身朝會場中心走去。

“那個。”

鳳泱停下腳步,回眸看他。

岑雙微微側頭,像是不經意道:“他們都覺得我是妖怪飛升,模樣也生得醜陋古怪,所以不喜歡我,哪怕是新飛升的仙君,都會遠遠避開我,你是天宮的太子殿下,為什麼會和這樣的我來往?”

鳳泱聽完他的話,眉頭先是一蹙,旋即鬆開,緩緩道:“即使你曾經是妖,現在也是仙人了,對我而言,你與天上的任何仙人都沒有差彆,至於你的身份容貌,這又與我是誰有什麼關係呢?我與人交往,隻講究投緣與否,我覺得與你合緣,想待你好,這與他們如何看待你又有何關聯?”

頓了頓,繼續道:“隻是飛升仙人與妖怪間的仇恨矛盾,非朝夕言語可以更改,若是你的事

() 我插手太多,反倒不好,至於那些閒言碎語,你不必太放在心上,時日一長,他們自然會慢慢放下成見,認清你如今已是一位仙人,當然,你也可以用行動向他們證明,你和其他妖怪可一點都不一樣。”

他說到最後,臉上的笑容再度分明起來,就像是某種鼓勵。

岑雙猝然轉身,竟是招呼也不打,直接就走了,隔了老遠,才聽見他拋下一句:“三日後我會去找你的!”

鳳泱臉上笑容未變,原地站了一會兒,等那個身影徹底淡出眼簾,才轉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三日後,岑雙抱著一壇酒如約而至。

這次他很是大氣,說請鳳泱喝酒,就當真一直往鳳泱盞中倒酒,往往鳳泱四五盞酒下肚了,他才與鳳泱太子碰碗,意思意思地喝上一口,便急不可耐地要和他分享近日在人間的所見所聞,手上斟酒動作不停。

酒過三巡,鳳泱太子醉眼朦朧,支著頭,似乎是看著岑雙,又似乎不是,麵上的微笑即使醉意上頭也不曾落下,溫潤的嗓音卻因烈酒變得有些低啞,他含糊道:“你前幾日問我為什麼與你來往,我答複了你,那你呢,你又為什麼一直來找我?

“若說你看重我天宮太子的身份,可你一不願做我的仙侍,二不會主動開口問我索要什麼,三不曾仗著你我有幾分交情而假我之名行不義之事,你說那些仙人不願與你交往,可實際上你也不願與他們多話,你那時嘴上說著惱我,卻又主動尋我,為什麼?”

他自個琢磨推測了一大通,卻隻換來岑雙隨口一句:“因為你好騙。”

鳳泱:“?”

“開玩笑,彆當真。”岑雙說著,露齒一笑,即刻抱著酒壇賠罪般給他的酒盞倒滿,之後撐著下巴歪著頭,維持著這麼個觀察對方的姿勢,道,“其實是因為,你覺得我投緣,我也覺得你親切。”

鳳泱道:“親切?”

岑雙道:“嗯,你像我哥。”

鳳泱失笑,道:“你之前對父帝說上來尋親,我還以為你家中隻你一人了,原來凡間還有一位哥哥?”

岑雙沒有直接回答,自顧自道:“可能以後還會有個姐姐妹妹什麼的。”

鳳泱這會兒是真笑出聲了,儼然將岑雙的話當成了玩笑之語,端起岑雙給他倒的酒,昂首一飲而儘。

等他醉意更甚,岑雙朝他靠近了些,像是隨口一提:“說起來,你的那位公主妹妹,今年多大啦?”

熟料他這話甫一問出口,那廂逐漸迷糊的鳳泱太子瞬間醒了三分,頗有難麼點警惕意味地道:“小嬈?你與她不是話不投機,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岑雙不知麵前這位天宮太子醉糊塗的腦回路歪到哪裡去了,也沒多想,隻順著對方的話往下道:“我與她是沒什麼可說的,但我和你關係好啊,我心中將你當成親哥哥一樣敬重,對於你的事能不上心麼?公主殿下又是你最為疼愛的妹妹,我不過是好奇問一句,你彆多心啊。”

不知鳳泱太子信是不信,沉默片刻後,隻聽他笑罵道:

“胡說八道,我可沒見你幾時對我的事這麼好奇過,不過你問的也不是什麼大事,天上大部分人都知曉,即使我不說,最遲明年你也知道了,因為到明年,便是小嬈的千歲生辰,屆時,父帝母後定會為小嬈大肆操辦。”

千歲生辰。

這四個字就像一隻手,忽然按在了岑雙那名為回憶的開關上,翻滾的畫麵再也壓製不住,蠻不講理地塞滿了岑雙的識海。

他也曾差一點,度過一個極為盛大的千歲生辰。

其實,除了那人下凡曆劫的那一百年,他的每個百歲生辰,那人都會親自為他慶賀。

但千歲生辰終歸是不一樣的。

以往那人為他慶生,除了送他或是那人四處搜集,或是那人部下進獻的奇珍異寶,便是被那人塞到袖子裡看一場場精心編排的奇特表演,以及無所顧忌地吃到肚皮鼓脹,撐得飛不起來,被那人取笑幾句,就氣悶地縮在那人袖子裡,怎麼哄都不出去。

但在九百歲生辰那年,那人給了他一個承諾。

他說等到岑雙千歲生辰之時,除了送他生辰賀禮,還要帶他出去遊玩。

出去!遊玩!!

大多數時候隻能在書畫中翻閱美景的岑雙喜不自勝,連置氣都忘了,當即鑽出袖子,化出人形,竟像幼時一樣抱住那人的手,不知所雲道:“太子哥哥最好啦!”

那人亦如幼時一樣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與他商量:“天冥海、九重天、千重雪境、星海域……各有絕妙風光,或者,念兒想去人間看看麼?”

打小就很能順杆爬的岑雙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理所當然道:“我都要去。”

那人彈了下他的額頭,道:“貪心。”

他捂著額頭,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他身後,吵鬨道:“都要去都要去,抄書背宮規也要去,有哥哥看著,我絕對不會亂跑的,我發誓!”

那人被他鬨得頭疼,終是鬆口道:“好罷,那就都去,等到你千歲生辰那日。”

於是很長一段時間,岑雙日也盼,夜也盼,日夜期待著千歲生辰的到來。

重新將記憶上鎖,岑雙對著看過來的鳳泱太子揚唇笑了一下,若無其事道:“那我要比你妹妹大,我的千歲生辰已經過去一年多了。”

鳳泱未語,支著頭看著他,眼眸半闔,看著似乎隨時都能睡過去。

岑雙明白機不可失,便抓緊時間,又靠過去了一點,完全是好奇的口氣,道:“聽聞天後娘娘乃是先天仙人,先天仙人子嗣單薄,娘娘膝下卻有兩位殿下,公主殿下還這樣年幼,可見陛下娘娘恩愛有加。”

鳳泱如今似乎有些遲鈍,所以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含笑道:“這是自然,自我記事起,數千年下來,他們連爭吵都很少有,即使出現分歧,也是父帝想為母後大辦生辰宴,而母後考慮到父帝的立場欲一切從簡,諸如此類,數整個天上,我從未見過比我父帝母後還要恩愛的仙侶。”

岑雙聽罷,不由喃喃自語:“這麼說,帝後如此恩愛的情況

下,幾乎不可能有誰移情彆戀了?”

卻被鳳泱太子聽了去,立即將他的話頭接過去,含糊不清道:“這是自然,父帝母後兩世情緣,是寫在姻緣簿上的天定姻緣,任誰都不能插足其中……”

岑雙道:“兩世情緣?什麼兩世情緣?”

奈何鳳泱太子實在困極,能問出這幾句話已是意外之喜,若此時將他推醒,著意詢問某些細節,隻怕對方蘇醒後回想起來,會對他生出警惕之心,若因這警惕去查他的來曆,可就得不償失了。

如此想著,岑雙便靜靜看著已將眼眸完全閉上,明顯陷入沉眠的鳳泱太子,沒再出聲打擾,心念起伏間,定格在最後出現的三個字上。

——姻緣簿。

……

近來岑雙顯然變得忙碌了許多,不止太子宮去得更頻繁,連靈宣殿也常常去了,去得勤快了,便見到了一些平時見不到的大人物,其中就包括靈宣殿的四仙主八仙撫,就是兩位副殿主,也有過一麵之緣,倒是那位靈宣殿主,一直不曾見過。

不過這也正常,天宮殿主位高權重,豈是一介隻能在外殿打轉的小仙君隨便見的,他之前能成功撞入太子宮,撞見鳳泱太子沐浴,是因為對方正在仙池水中修行,而對方修行之際,最不喜周遭有人,所以那日特意將附近的仙侍天兵們遣走了。

至於他後來能隨意進出太子宮,自然是因為這位太子殿下是個好脾氣的,早早吩咐了不許任何人阻攔岑雙。

隻不過,太子殿下的腦回路古怪,不代表所有上仙都有閒心和下仙打交道,所以他見不到各大殿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雖說他之前拿到了上仙雲集的洗塵宴請柬,可他那時猝不及防知道了自己娘親的真實身份,心亂如麻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他娘身上,哪有閒情逸致去觀察什麼殿主上仙,再說他那位置,與上仙們隔了個十萬八千裡,連人都看不清,哪有認識的機會。

所以初見靈宣殿主,並且認出對方就是那日不渡海上降伏妖王若螭的仙人時,距離他把鳳泱太子灌醉套話,又過去了好一段時間。

那時他幫靈宣殿的仙官來姻緣殿送東西,剛從西殿出來,遠遠便看到一個持著拂塵的身影從大殿走出,還伴隨著一個極其響亮的嗓門,從大殿中傳出。

那聲音道:“老淩!把你的東西給本殿主拿走!!這是正常人能提出的要求嗎?嗎??我說你編纂卷宗的時候,能不能稍微動動你的眼睛,看看他們的要求合不合理,你還嫌我姻緣殿不夠忙是不是?啊???”

殿外仙人的口氣頗為無奈:“我也沒辦法啊,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殿中仙人道:“滾!!!”

殿外仙人便從容地準備離開,隻是離開之前,還不忘補上一句:“那這事就交給你啦阿芪,你一向擅長做這個,我相信你,你可以的,事成之後我請你喝酒……”

說到此處,眸光一轉,掃到了西殿外不懂收斂視線,滿眼探究的岑雙,嘴角忽然勾了一下,說不出的微妙感,下一刻,也不

待岑雙有所反應,扯下一朵白雲轉瞬遠去。

眨眼時間,又從大殿跳出一個紅色身影,那位紅衣仙人手持卷軸,對準靈宣殿所在的方向,罵罵咧咧地將之丟了過去。

紅衣仙人丟完卷軸,滿意地拍了拍手,似乎沒有注意到岑雙,轉身回了大殿。

岑雙也沒將這樁事放在心上,他想著自己之後的計劃,邁著慢吞吞的步子故意繞路離開,走的時候,悄眼打量四周,將走過的路線全都刻進了識海裡。

他沒想到自己會那麼快再次見到姻緣殿主,這位據說是天宮人緣最好的上仙。

彼時他終於在一次次刻意接近姻緣殿仙官的情況下,旁敲側擊地打探出了封存姻緣簿的閣樓,又蹲到一個殿中大部分仙官休沐的絕佳時機,便避開留守的仙官,小心翼翼潛入其中,埋頭翻找起來。

來不及一一查看,岑雙隻能按照架子擺放的順序,猜測這些簿子大抵都是分類好的,是以每個架子隻取出幾本,一目十行地翻閱著,指望以此方法找到專門記錄上仙姻緣的簿子。

當然,岑雙也沒法確定姻緣殿的仙官們,是否會按照生靈們的身份來進行分類,即使不是,他一時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誰讓他翻閱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將這裡的簿子全部翻遍,就說他隻一個架子取幾本翻看的情況下,都要被簿子裡密密麻麻的名字晃花眼了。

而且寫在簿子裡的名字還不止一個顏色,有的甚至會閃爍個不停,有時甚至一整本都在閃,岑雙能不眼花才有古怪。

至於姻緣簿中的字體顏色,就岑雙目前所見,統共有三種,最多的,占據了將近三分之二的顏色為墨黑,其次是僅次於墨黑的朱紅,最次的顏色,也是最少見的,至少岑雙翻了這麼久,也隻見過一次,是為燦金。

緩慢閃爍的燦金色。

因為顏色稀奇,且是首次在姻緣簿上看見,好奇心驟起的岑雙無意識停下了不斷翻頁的左手,細細打量起了那兩個緊挨在一處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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