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九對外宣稱“大公子”在病中,“世子”外出離府,把薛沉帶回來診治的時候,他悄悄躲了起來,直到所有人都離開,才敢從外麵出來。
他在薛沉這裡守了大半夜,把隔壁的房間弄得暖和起來之後,又把他送回了那邊。
薛沉任由他擺弄,一直裝作昏迷不醒,全程都沒有睜開眼。
宮九安頓好他以後,沒有立刻離開,一直坐在床邊,直直地盯著他發呆。
就在薛沉以為他要在這裡發呆一整天的時候,他突然用很輕的聲音說:“你若是能一直這樣陪著我就好了。”
屋子裡安靜極了,隻有薛沉的呼吸聲。
係統等了半天:【你沒聽到嗎?】
薛沉正操控著另外幾具馬甲,聽到係統的話,反問了一句:【聽到什麼?】
係統:【沒什麼。】
薛沉:【你是說我弟那個傻逼?】
係統:【嗯……】
薛沉:【都記賬上了,他現在做的事情,以後都是要還的。】
宮九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確定他真的走了,薛沉睜開眼,下床活動了一下手腳,繼續修煉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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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公子竟還記得我。”陸小鳳很高興,“上次一彆,到現在已經快半年了。謝公子一直沒有回江南?”
“江南路遠,我腿腳不便,就算想回去也是有心無力。更何況,那裡已經沒有了我的容身之地,我又何必自討苦吃?”謝珩推著輪椅往前走了幾步,伸手在火盆這邊烤火。
陸小鳳:“你的朋友都很想你。”
玉七:“什麼朋友?”
陸小鳳這才發現,玉七身上的這身衣服,和謝珩今日穿的非常相似,形製和顏色都完全相同,隻是花紋樣式有些許區彆。
如果不仔細看,很難分清將他和謝珩分清。
陸小鳳記下了玉七的衣飾,用玩笑的語氣說:“謝公子的醋,你也吃?”
玉七撇過臉去。
謝珩:“昔日的謝珩早已經死了,多謝他們掛念,但是請你不要把我還活著的消息透露出去。”
陸小鳳:“因為九公子?”
玉七和謝珩的反應平平,胡生慌亂了一瞬,警惕地看著陸小鳳。
陸小鳳笑道:“看來我猜對了。”
謝珩:“他是我的恩人,若是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但是我不願回去,跟他無關。我隻是不願再和昔日的親人爭鬥了,我死了,對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玉七說的沒錯。
謝珩看起來溫和,其實心裡一直都很憂鬱。
他在意的不止是殘疾的雙腿,還有一心想要殺了他的血脈親緣。
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哥哥,該怎樣麵對父母?
那對夫妻,向來不把謝珩放在心上,可他們終究是養育謝珩的親人,沒有人生來就恨自己的父母,他們隻是在無數次失望後,徹底不抱期待了。
做陌生人(),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選擇。
陸小鳳歉意道:“抱歉⒌()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是我冒昧了。”
謝珩搖頭:“我已經看開了。”
陸小鳳沒有問他假名字的事。
剛假死的人,的確不適合用真實姓名在外行走,改名換姓也在情理之中。
謝珩和陸小鳳聊了一會兒。
玉七在輪椅上安靜地坐著,無論是神態還是動作,都和謝珩一模一樣,引得胡生頻頻側目。
那邊的談話停下來以後,玉七笑著問胡生:“不認識我了?”
胡生:“你是誰?”
玉七:“真的不認識了?我小時候,你還抱過我呢。”
係統:【你該不會說的是,小七易容成小孩子的時候吧?】
薛沉:【對啊。】
係統:【那不就是幾天前?算什麼小時候?】
薛沉:【你彆管,我樂意。】
玉七推著輪椅來到胡生跟前,仰頭看著他,唏噓地說:“以前我也是要這般抬頭看著你,那時你在我心中高大極了。”
胡生能透過他的話想象出那副場景。
幼小的少年抬頭注視著自己,再次相逢,他已經長大成人,卻因變故殘廢了雙腿,依然隻能抬頭仰望。
就是想不起來,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怎麼會和謝珩長得一模一樣?難不成是雙生兄弟?
胡生:“你是誰?”
玉七苦惱地說:“那時我沒有名字,也沒有人正經稱呼過我。”
陸小鳳聚精會神,思緒轉得飛快,透過玉七和胡生的交流,努力推斷他的身份。
胡生:“我不記得你。”
玉七比劃了一下:“那時我這麼高,第一次跟你見麵的時候穿著藍色的衣服,手上拿了根漂亮的冰糖葫蘆。”
胡生:“……”
玉七:“想起來了嗎?”
“你是那個孩子?”胡生剛跟他分開沒幾天,玉七描述地這麼詳儘,他想不起來才奇怪,“你會易容術?這是你的易容?”
“對啊。”
玉七直接從輪椅上站起來,幾步走到謝珩跟前,坐在了他的懷裡。
他像偽裝成小孩時那樣,找了個合適的姿勢,可是他現在體型太大了,哪怕謝珩的輪椅不算小,依然坐起來很擠。
玉七完全不在意這個,他親昵地側了側身,拉住謝珩的手臂,讓他圈住自己。
係統:【不沉嗎?】
薛沉:【還好,小七本身就是偏瘦的類型,而且縮骨功隻會改變體型,不會改變體重,我現在和變小的時候重量是一樣的。】
係統:【這麼說,那些抱過你的人,都能猜的出來你是易容的?】
薛沉:【都說了小七本身就很瘦,我變小的時候被人抱,他們都說我壯壯的。除了那個易容的中年漢子,應該沒有人懷疑。】
胡生看著兩個樣貌相同的謝珩貼在一起,張了張嘴巴,
() 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又閉上了嘴。
陸小鳳感歎:“你們關係真好。”
玉七一直往下滑,最後覺得煩了,從謝珩身上下來,抱起他放在了旁邊的輪椅上。
謝珩神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他摸了摸機關扶手:“這是給我的?”
玉七扶起他的雙腿,放在了輪椅的踏板上:“嗯。”
謝珩:“多謝。”
玉七完全沒有邀功的意思,他甚至沒有提起自己為這輛輪椅等了小半個月,好似隻是送了一件再普通不過的禮物。
陸小鳳有心替玉七邀功,可是一想到他曾經說過,謝珩很在意自己的腿,未必會喜歡彆人送他輪椅,便歇了這個心思。
謝珩推著輪椅在屋子裡轉了轉。
薛沉:【朱停手藝真好,這個比原來那個輕便多了。就是古代的好路不多,而且門檻又那麼高,不然謝珩也能獨自行動了。】
係統:【獨自行動?】
薛沉:【活動範圍大一些,更方便監視我弟。】
係統:【你讓謝珩住在這裡,就是為了給王府安裝攝像頭吧?】
薛沉:【沒錯。不過目前看來效果不大,過幾天我不用親自過去實驗火器了,就能留在家裡煉丹,到時候王府有什麼人員往來都能留心觀察一下。】
有陸小鳳在,薛沉還是要敷衍表演一下的。
謝珩對玉七笑了一下:“你費心了。”
玉七:“你喜歡就好。既然東西已經送過來了,那我們也該走了。你多保重,有機會我再來找你。”
謝珩沒有挽留,自從收到輪椅後,他的神情就一直淡淡的,看不出來有什麼喜悅。
玉七好似習以為常,一點都不在意他的冷淡,還以謝珩身體不便為由,拒絕他出來相送,隻讓胡生跟了出來,離開小院後,就擺手讓胡生回去了。
兩人走在街道上,道路兩側全都是雪融化後又凍成的堅冰,隻有中央的位置比較好走。
陸小鳳:“謝珩心高氣傲,你不該拒絕他的。”
玉七:“沒事的,他隻會難過一小會兒,很快就會把這件事情忘在腦後。”
陸小鳳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又聊了幾句,陸小鳳問:“胡生真的是你兒時就認識的朋友?”
玉七:“對啊。”
陸小鳳:“可是看他的反應,你所說的‘兒時’似乎也是易容過的樣子。”
玉七理直氣壯:“我那時是小孩子,怎麼就不算兒時了?”
陸小鳳:“那我們……”
玉七:“我跟你認識的時間比胡生更早。”
陸小鳳:“能否透露一下,我們是哪一年認識的呢?”
玉七:“今年!”
陸小鳳:“……”
玉七不高興地說:“才過去多久,你就把我忘了。”
陸小鳳:“……”
玉七:“明明是你主動跟我交朋友的,那時候說的好聽,現在我才知道,
我跟你那千八百個朋友沒有什麼區彆。”
陸小鳳:“……”
玉七:“快給我道歉!”
“對不起。”陸小鳳說完,問道:“所以你那時的名字是……”
玉七:“裴銳。”
陸小鳳呆住。
他和裴銳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印象非常深刻。
而且那時候他們兩個在逃亡,那個盲眼的少年連照顧自己都有些難,二人幾乎可以說是形影不離,裴銳根本不可能偷偷離開。
難道……自始至終,裴銳都是玉七扮演出來的樣子?
玉七又道:“雲鶴煙。”
雲鶴煙怎麼是他?!
他那喝血的怪癖,豈是普通易容能模仿出來的?
陸小鳳回過神:“你還說自己不會武功!”
玉七:“我的確不會武功。”
陸小鳳鬆了口氣:“所以裴銳和雲鶴煙確有其人。”
說完他就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傻話。
上次和雲鶴煙一起進京,陸小鳳親眼見過他和裴銳相處過,怎麼可能都是玉七假扮的?
玉七:“你猜?”
陸小鳳:“我猜你扮作他們的時間不長。”
玉七笑了笑。
陸小鳳:“是九公子讓你到我身邊來的?”
宮九剛打算從王府偷溜出去,就聽到了陸小鳳的這句話。
他的動作一頓,但還是翻出了院牆,穩穩落地,借著樹蔭的遮蔽,將自己的容貌隱藏在了暗處。
玉七眯了眯眼睛。
宮九的視線落在了玉七身上,先是有些茫然,似乎在疑惑謝珩為何可以走路了,接著便沉下了臉,看了眼玉七,快步離開。
陸小鳳沒怎麼看清:“那個人是誰?”
玉七:“我。”
陸小鳳已經接受了他時常語出驚人,並且能跟得上他的腦回路:“你打算易容成他的樣子?你看到了他的長相?”
玉七:“沒錯。”
陸小鳳還以為這是他隨機挑選的倒黴蛋,沒有深入細究其中的原因。
他繼續分析:“這個人是從太平王府出來的?看他的衣著打扮,似乎不是普通人。太平王府的大公子病重,這人莫非是世子?”
玉七:“世子不在府上。”
陸小鳳:“不是大公子,也不是世子,他會是誰呢?此人看似身份不凡,卻是用這種方式離開,定是不願被人發現。被我們撞見卻沒有分毫心虛,反而在看見你的時候,有些震驚,他應該是認識謝珩的。謝珩不常出門,能認識謝珩,此人要麼住在王府,要麼經常過來。”
玉七點了點頭:“你接下來去哪兒?”
陸小鳳:“你要跟我分開?”
玉七:“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陸小鳳稍一思考就明白了:“你要混進王府?這是玉羅刹的意思,還是九公子的意思?”
玉七:“是九公子的吩咐。
”
陸小鳳:“會不會很危險?”
玉七:“一點都不危險(),而且很有意思。不然我早就跑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不可能乖乖替他做事。不過這終究是我的事,不適合有太多人參與進來。你要是想查九公子,跟在我身邊是查不到什麼的,不妨去外麵到處走走,看看有多少地方,畫了三角形的標誌。”
係統:【是二角形。】
薛沉:【那是我跟我弟的小秘密,陸小鳳不配知道。】
係統:【……】
陸小鳳眼睛一亮,他似乎想起來了,在過往查案的過程中,他的確在牆上看到過這個圖案。
因為圖案十分簡單,陸小鳳還以為是附近小孩隨意畫的,沒有往其他方麵想。
陸小鳳:“多謝!玉七,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玉七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低聲說:“彆叫我玉七。”
“那我該叫你什麼?總不能你每換一張臉,我就跟著換一次稱呼吧?”陸小鳳說完,覺得以玉七的性格,未必做不出這樣的事,他又道:“這樣太陌生了,我還是希望能跟你更親近些。”
玉七想了想:“那你叫我七童好了。”
陸小鳳:“……七童是花滿樓的名號。”
玉七:“他是花七童,我是玉七童,有什麼不對?而且你平時又不喊他七童,不會弄混的。”
陸小鳳依然覺得有些彆扭,仔細一想,玉七說得沒錯。
就連花滿樓自己都沒有這麼霸道,他自己行七,被稱呼為七童,就不準其他人也被這樣稱呼。
陸小鳳:“好吧,七童。”
不行,還是覺得很怪。
陸小鳳道:“我能不能喊你小玉?”
玉七:“如果你不怕死的話,當然可以。”
陸小鳳:“你不喜歡被人這樣稱呼?”
玉七:“我無所謂,但是教主恐怕不會喜歡。”
玉羅刹也姓玉,如果陸小鳳這樣稱呼玉七的時候被玉羅刹聽到,他會不會覺得這是在稱呼自己?
堂堂西方魔教的教主,被一個後輩如此不敬,必然會心裡不舒服的。
正道的人,就算不高興,也不會做出什麼特彆的舉動。玉羅刹可就未必了,就算沒有當場把陸小鳳打死,也要給他找些麻煩。
陸小鳳訕訕地說:“那,小七?”
玉七:“可以。”
薛沉:【陸小鳳真的是我的好朋友,看我們多麼心有靈犀。】
係統:【你管這叫心有靈犀?確定不是你自己故意誘導他這麼說的嗎?】
薛沉:【我給了他其他選擇,是他自己排除掉了,最後選了小七。】
係統:【……】
薛沉:【他教我靈犀一指,我教他易容。他知道該怎麼哄我,自願成為我的好朋友。我知道該怎麼哄他,主動拿出線索溜他。】
係統:【……】
確實是溜陸小鳳。
就玉七剛才說的三角形,足
() 夠讓陸小鳳全國各地到處跑了。
玉七:“那我們就此分彆,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等我做完以後就去找你。”
陸小鳳:“你該不會再換一張新的臉出現在我麵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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