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米特長大了嘴巴,他想要驚呼出聲、卻又以理性壓製了自己心中紛雜的念頭,極為勉強的控製住了自己。
“我……”
……我真能做得到嗎?
他這句話還沒說出口,就猛然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甚至都嘗到了血味。
他壓抑著自己那激烈跳動的心臟,無比認真的說道:“我一定能做好!絕對不負您的認可!”
迪米特知道,這絕非是矜持與謙虛的時候——艾華斯·莫裡亞蒂地位崇高,他有的是人可以找、不可能會哄著自己來。
所以自己在這個時候絕不能後退半步,表現出半點不情願的樣子!
一旦自己錯過了這次機會、它就再也不會來了!
“你也知道,雅妮斯大師是陛下的老師。所以她在的時候,《玻璃台階報》也總是護著陛下。如今她很快就要離開,不免就會憂慮自己離開之後《玻璃台階報》會怎麼樣。”
艾華斯慢悠悠的說著:“你知道玻璃台階指的是什麼嗎,迪米特?”
“……是踏上圓桌廳時的那個台階吧。”
迪米特略一沉吟,便答道:“為了讓騎士們能慢些走路,小心謹慎而設置的台階。”
“在現在看來,或許是這個目的。”
艾華斯隻是輕笑著:“但在當年絕不是——蘭斯洛特一世以勇武立國,怎麼會畏懼那些比他還小一輩的騎士們?作為巨人戰爭中唯一幸存、功勳卓著的老兵,威權之國的至高之王,他又怎會用這種手段來讓騎士們表達謙卑?”
“那是……?”
迪米特記者感到了遲疑。
“——答案是,阿瓦隆的玻璃台階,象征著君主絕對的掌控力與自信。”
艾華斯答道:“他有絕對的自信守護這些無比脆弱而華美的東西,因為他是蘭斯洛特一世。僅此一句,便絕沒有人敢在他麵前造次……”
有著一頭絢爛白金色長發的青年目光深沉。
迪米特抬起頭來,看著艾華斯與他背後的夜景。
窗外暮光深沉,星光依稀。半透明的弧月已然高舉於尚有些許餘光的夜空。
儘管比自己要年輕許多,但迪米特卻感覺自己仿佛在跟長輩談話般,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它如此脆弱、一碰就碎。然而從立國至今,卻沒有人敢動它分毫。它仍舊完整的存在於那裡,中間沒有經過一次修補。這是來自於什麼呢,是因為銀冕之龍的力量讓它更加堅固嗎?
“不是,而是因為人們總是小心翼翼。因為‘玻璃台階’就是阿瓦隆王權的象征,是牽著大象的無形鎖鏈。它是阿瓦隆立國之初的最重要的象征——強於權杖、強於寶劍,更強於王冠。”
艾華斯輕聲說著:“那你現在知道,為什麼雅妮斯會給你們起名叫《玻璃台階報》了吧。
“你們如此的脆弱,不堪一擊——你們之中甚至就沒有幾位超凡者。但絕沒有人敢於觸碰。因為你們正是另一座‘玻璃台階’。”
“那您……”
迪米特提起了心。
他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如果“玻璃台階”的象征如此清晰,那艾華斯又怎會讓什麼都不會、僅有忠誠與認真還說得過去的自己就任總編?
果不其然,艾華斯接下來就說出了讓迪米特近乎心臟驟停的話——
“但是伊莎貝爾可沒有威權道途的傾向性。她守不住玻璃台階,因為那本就不是應該屬於她的東西。
“阿瓦隆將不再是威權之國。那脆弱而華美、岌岌可危、不堪一擊的玻璃台階……也該被打碎了。”
艾華斯身體後傾到座椅上,目光深沉:“屬於她的東西,她自會得到。但絕不是繼承於蘭斯洛特……那讓她總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膽的玻璃台階。
“這是屬於伊莎貝爾的阿瓦隆。不是屬於杜·拉克的阿瓦隆。你明白這個道理嗎?
“——迪米特先生。”
艾華斯言語溫和,卻銳利而沉重到迪米特一句話都不敢接的程度。
他驚愕的看著艾華斯。可他卻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恐懼,也不清楚艾華斯的做法到底意味著什麼……他隻是隱隱約約、模模糊糊的感覺到,艾華斯似乎要改變整個阿瓦隆。
威權之國,其法萬世不可更易——
這也是留在他心底的玻璃台階。
即使他沒有接受過什麼教育、也根本沒看過什麼書,那也依然烙在了他的心底。就如同騎士們已經忘記了玻璃台階為何而存在,卻也始終不敢破壞它一般。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
“有狼——”
“是狼人!你們快跑!”
緊接著,吆喝聲、打鬥聲與槍聲一並響起,獅鷲的清越之聲伴隨著雷霆第一時間降臨。外麵的混亂讓艾華斯回頭看向窗外,迪米特這才勉強鬆了一口氣。
他這時才發現自己已然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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