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一直在旁邊很安靜的艾華斯突然抬起眉頭來。
因為他也聽過這個名字。
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那麼,格洛麗亞在哪裡?”
純白深吸一口氣。
洛基看了她一眼,回頭看向那些鏡麵。
他指向某一麵鏡子,那麵鏡子突然浮現出了一個女孩。
亞麻色的頭發很短,甚至比艾華斯還要再短一些。
下一刻,她的畫麵驟然放大。從一副鏡麵擴散到了整麵牆上,而原本隻能看到臉的畫麵也能看到全身。
格洛麗亞身上穿著單薄透氣的白色長袍。個子很矮,看起來像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
而在她的衣服之下,能清晰看到一條又一條、如同傷疤一般寶石結晶。
她的掌心、手背、肩胛骨、鎖骨、脖頸……都有著密密麻麻的寶石結晶。她甚至行動的時候都顯得很僵硬。
而最讓人矚目的,是她的右眼。
她的右眼已經化為了如星空般美麗的深藍色寶石,裡麵仿佛有著諸多星辰。卻沒有瞳孔與眼球。
她手裡正捧著厚厚一遝信。
那是用略有扭曲的字跡所寫的《自白書》。
隱約能夠看到,上麵所寫的內容就是謀殺梅賽德斯主教的行徑。
她走到大地的邊緣,那是某一層圓環臨近邊緣的位置。
隨後,她手中燃起金色的輝光——那或許也是特彆明亮的琥珀色。
在光芒的催化之下,那些書信一個個活化、化為了一隻有一隻的紙鶴,在同一時刻向著四麵八方飛去。而在紙鶴散儘之時,她整個人也向前傾倒,張開雙臂墜落而下。
“……格洛麗亞!”
純白驚呼道。
她下意識向前踏出半步,伸出右手仿佛想要向前虛抓。但在即將伸出的那一刻,又緩緩放了下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清晨。”
洛基樞機答道。
下一刻,他揮了揮手。
畫麵驟然變幻。
那是一顆通過園藝技藝扭曲的無葉造型樹。它原本是用於當座椅的,而此刻它上麵散落著諸多寶石碎片,藍色、綠色、黃色、紅色……整棵樹在這些碎裂的寶石點綴之下閃閃發光。
隻有一張雙目緊閉著的寶石麵容落在樹前。它也依然碎裂成了兩大半,隻有下巴以上的部分還算完整。
“候補聖女格洛麗亞。”
洛基樞機答道:“她的凝珀病早就已經到了晚期,全靠你對她的談心才能活下來。但她已經厭倦這種狀態太久了……保持現狀也是黃昏之舉,‘阻止凝珀本身並不能阻止凝珀’,這是屬於精靈的一種悖論。
“但很顯然,比起延緩凝珀、最終靈魂凍結在那一尊尊雕塑之中,她更希望得到短暫而燦爛的死。
“你又怎能定義,她對梅賽德斯的行徑是一場謀殺……而非是拯救?”
洛基回過頭來,再度看向純白:“據我所知,梅賽德斯主教死亡時可沒有反抗。你就這麼確定,她想要活下來,跟你在一起……等待著未來的凝珀?”
而這次,純白卻下意識偏開了目光。
“聖女殿下。”
洛基輕聲說道:“數十位候補聖女之中僅能誕生一位最好的聖女。她們都是你的替身,等你遭遇意外、她們就可能會成為聖女。
“若是你不死,其他人就隻能一輩子是候補聖女。一輩子修習著與九柱神共鳴的技藝,在隔絕塵世的高環中生存。候補聖女的凝珀概率有多高,你自己也應該知道。
“你說是因為不容易凝珀的精靈成為了職業者,所以職業者才不容易凝珀。那麼我問你,傳承本身真的不會影響凝珀病發作的概率嗎?候補聖女的高凝珀率,每組教皇近衛之間幾乎綁定的生死關係、有一個人死亡另一個人也會跟著凝珀……還有你們曾經的導師,貝提娜蒂亞·繁花——他們這些人的死亡,真與傳承本身沒有關係嗎?
“——你是成功者,你是幸存者,聖女殿下。就和我一樣。我們都是幸運的。但總還有些不幸的人。有人無法成為傳承者,也有傳承者死亡。那些追隨著我的人之中,並非所有人都是職業者——也有一些遭遇凝珀危機的傳承者,在尋求改變、治療與解脫。他們也是精靈。
“現在我問你,聖女殿下——
“受控之火,真的有錯嗎?”
麵對聖女與四位教皇近衛,洛基樞機的言語也沒有絲毫動搖。
他的目光熾烈如火,瞳底燃燒著的赤紅色光輝如同夕陽。
夕陽正是黃昏時。